蛮荒天下。 这是一支很奇怪的游历队伍,古怪神异凡俗兼有。蛮荒的无名氏,作那领路,作为唯一的本土人氏,带着一帮外乡人游山玩水,介绍沿途的风土人情,由他带路,可以省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队伍气氛还挺融洽 ,反正本就无冤无仇的,无名氏就当是结下一份可有可无的香火情了,说不得将来哪天去了青冥天下,就要投靠他们,好歹有个落脚地。 在蛮荒这边,往往是交了一个山上朋友,就会无缘无故树起一片敌,这点倒是跟浩然天下的山下官场差不多。 就是不知遍地道官的青冥天下,又是何种光景。与张风海并肩而行的无名氏,瞥了眼身后队伍,笑了笑,既然好奇,一去便知。 青冥天下这拨属于自立门户的私箓道士,祖山闰月峰,地界辖境极小,不过是祖师堂所在的山头,外加一条弱水中游。 宗主张风海,是一位新十四境修士,新取的道号很土气,“泥涂”。 副宗主兼首席供奉,陆台。 陆台屁股后头,还跟着一条被他取名“陆沉”的土狗。 浩然天下的书院贤人李槐。本是最普通的一个,在这支队伍里便显得十分异类了。 陆台就走在李槐身边,问东问西,反正话题绕来绕去,总能跟陈山主、隐官扯上些关系。 无名氏感慨道:“实在好奇,那位鸦山林师到底有多强?” 张风海说道:“杀力之高,我只能说不能以寻常十四境视之。” 无名氏点头道:“于我辈武夫而言,这几乎是能够得到的最高评价了。” 张风海疑惑道:“前辈内心始终以武夫自居?” 无名氏笑道:“私心使然,武道一途,毕竟不比修道炼气,坐断津流的老天爷,数量要少些,机会自然就更大些。”张风海虽然跟着位无名无姓的蛮荒远古大妖相处不久,却觉颇为投缘,事实上,无名氏何尝不是如此,必须反复暗示自己静观其变,才能不让自己一个冲动,就 投了张风海所在宗门的金玉谱牒。缘聚缘散如潮起潮落,潮退时何等悄然静谧,潮起时何等气势磅礴。 无名氏稳了稳心神,直截了当问道:“道友如今算是攒够了道行,功德已满?”既然对方敢有当面此问,张风海便愿意回答这种比较犯忌讳的问题,直白无误给出答案,“尚有一劫要渡。脱身烟霞洞之际,与道祖有过约定,我需要参加三教辩 论。一劫才刚结束一劫就又起。” 无名氏说道:“论道一场是天大风波,定风波也是修道一场。” 张风海笑道:“决然是此理。” 人生在世,无论仙凡,修道还是不修道,都是各有各的劫数和起运。 “小人”跟着自家命理走,“大人”却被天运牵着跑,概莫能外。 像那扶摇洲如斗城祖师、道号虚君的王甲,便自言有三场刀兵劫要渡,一洲陆沉,宗门覆灭,自身兵解。 宁姚当初离家出走,过倒悬山游历浩然天下诸洲,一直走到骊珠洞天的小镇才停步,也是此理。 无名氏抱拳说道:“那容我小肚鸡肠卖个乖,等到辩论结束,再去闰月峰拜访道友,看看能否借助宝地,选定大道方向。” 张风海点头说道:“趋利避害是天性,不必如何矫情修饰。” 无名氏问道:“那么何谓天心?” 张风海微笑道:“等道友到了闰月峰,小道可以姑妄言之,道友可以姑妄听之。” 无名氏揉了揉下巴,想起一桩烦心事,“白老爷未必肯放行啊,道友走得出烟霞洞,我却未必离得开蛮荒天下。” 张风海说道:“此行本就想要拜访白先生商量一事,想必蛮荒总要个可有可无的退路,一旦大势糜烂不堪,可以存续香火。”无名氏到底是一位修道有成之士,毕竟不笨。瞬间听明白了张风海的言外之意,很简单,如果蛮荒天下被浩然打崩了,甚至白泽竭尽全力,不计代价和后果,也无力弥补什么,那么蛮荒天下就需要一二香火、道种,能够在某地延续光亮,或落地生根,自然生发,有朝一日再返家乡……这就类似剑气长城的飞升城,浩然 天下的南婆娑洲齐廷济和龙象剑宗,以及如今置身于青冥天下的护道人程荃、旧刑官豪素他们。不一样的归途,同样的过程和良苦用心。 无名氏沉声道:“不管此事成与不成,先行谢过。” 张风海笑道:“‘趋利避害是天性,不必如何矫情修饰。’这句话本就是为我们双方说的。” 无名氏爽朗大笑不已。若是聪明人还有趣,那就妙了嘛。道上缘分一事,委实妙不可言。 他们的对话,十分随意,都没有用上心声言语,李槐这一路听了几耳朵,也只当听了些云雾在天不落地的仙家话。 陆台鬼鬼祟祟说道:“宗主今儿笑脸比平时一年还多了,怎的,月老牵绳,红鸾星动啦?” 师行辕瞥了眼无名氏,她忍不住啐了一声,只觉陆台这个说法恶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吕碧霞惊讶道:“不料宗主能够在这种未开化的蛮夷之地,遇见相谈投机的道友。” 若是张风海真能从蛮荒拐了这位大妖去闰月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