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军眼中,天边下沉的夕阳,都挥洒出一层凄寒的血色,正如族人惨死时,飞舞的血花荡漾出死亡的微波……
太残酷了!
在燕军眼里,八百铁浮屠组成的凛冽寒流,则在夕阳的映照下,幻化出一股色彩斑斓的奇特光影,抛卷出杀戮的飓风……
太壮观了!
只要金兵不退,就得被暴杀!
“我们败了……不得不退了么?”
完颜娄室眉宇间的沉冷消失,粗糙的脸上一片赤红,浑身的气血上涌,恨不得一马当先,用长矛挑飞那些骑兵,为族人报仇雪恨。
可他很清楚,自己身为军帅,绝不能逞匹夫之勇,现在的关键是避其锋芒,寻找战场上的一线生机。
在正面的对抗下,轻骑兵对重骑兵绝没有胜算,金人骑兵更与铁浮屠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如果真要取胜,其实并不困难,先行撤退,展开游击战术就是了。
在移动方面,披了厚厚盔甲的重甲骑兵,速度是很慢的,轻骑兵则进退如风,游击战术在重骑兵上十分管用,不断地移动,不断地射箭,再厚重的甲胄都有其上限,最终足以将之拿下。
所以重骑兵往往也最重阵形,在北方的平原地带最好发挥,在南方使用,就基本施展不开了。
这是一个优点和缺陷异常突出的兵种,不能盲目信任。
而辽阳府一战,恰恰是它展现身手的大好时机。
因为金人不能退。
燕军压到辽阳府,就是压到了如今金国国境的门口,如果不想被困死在朝鲜半岛,就必须迎战。
重骑兵擅长攻坚,最怕的就是敌人灵活地避战,现在敌人不得不战,那还不是任由驰骋?
不过就在这时,完颜娄室的目光坚定下来,也唤来了亲卫:“速速回本阵,通报阿买勃极烈……”
“报!燕军出动重甲骑兵,先锋受挫!”
当金军本阵的完颜斡赛,收到先锋伤亡惨重的消息时,下意识地认为这位是在求取援兵:“军帅是要支援?”
然而传令金兵却道:“军帅说,燕军已不可敌,然辽军不会坐视燕军一方逞威,此战唯一的机会,在于辽阳府,望阿买勃极烈决断!”
完颜斡赛看向城池,咬了咬牙:“明白!令各部猛安谋克,带队佯装溃散,引辽人出城,此役我们定要将这颗钉子拔掉!”
……
“金军溃了!金军溃了!!”
辽阳府城头,正站着一众辽军官员和将领,面色复杂地看向两军交锋。
燕金两国在辽东的土地上大打出手,这对于辽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大大的羞辱。
但遥遥看到两军的兵锋阵势,他们心中又不自觉地涌起一股庆幸。
燕军也就罢了,本来就是踩在辽国头上崛起的,金军这个女真族建立的国家,居然也有这等实力,让他们实在难以接受。
所以当看到金军先锋被铁浮屠撵得狼奔豕突,然后不死心地继续出击,在巨大的攻防差距下整体溃散开来时,辽人发出震天欢呼,耶律得重的儿子耶律宗云更是立刻请命:“父王,儿臣请求出战!”
耶律得重侧头看向一人:“公孙道长,‘璇玑道兵’可否迎敌?”
公孙昭道:“训练时间太仓促,还不可实战。”
耶律得重眯了眯眼睛,还未开口,左右将领已是急了。
他们知道公孙昭是方外之士,替父王训练了一支奇特的亲卫,委以重任,早就心生不满,此时见得好似没有那支亲卫就出不了手一样,更是齐声道:“大王,万万不可错失良机啊!”
就连耶律得重的妹妹,天寿公主答里孛都劝说道:“兄长,现在正是我军出击的大好机会,燕军多步卒,重甲骑兵不擅追击,便是胜了,也杀不了多少金人,唯有我大辽皮室军精锐才能剿灭金贼……”
说到这里,她声音微微压低:“有此功绩,后面也能与燕人谈判,不落下风!”
耶律得重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曾经对公孙昭说过“燕为友邦,女真家奴,宁与友邦,不予家奴”,对待燕金两方的态度差别一目了然。
但友邦归友邦,双方依旧存在着利益博弈,此消彼长。
如果金人完全由燕军杀败,那他后面在燕廷面前,也无法挺直腰杆说话了,地位就是完全的不对等,所以耶律得重自然希望能由辽军剿灭溃散的金人,双方各有功劳,后面才能维持盟约的平衡。
不过他终究不是好大喜功的耶律延禧可比,担心地道:“金人悍不畏死,便是遭遇了燕军的重甲骑兵,也不至于这么快的溃散,有故意诱我军出城的可能。”
耶律宗云道:“父王,天下再强的军队,一旦溃散了,也不足为虑,金人便是有意佯败,在我军的冲锋下,也会变成真正的大败!儿臣愿率军前往!”
隶属于皮室军的数位将领,更是踊跃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