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河对面的信件又来了,这次倒是有些不同……”
“两国重归和好么?唉,若是那般就太好了,但已经打到这般地步,又谈何容易啊!”
汉民将领聚于一堂,窃窃私语。
自从辽太宗确立了“因俗而治”的统治政策,辽国的基本国策就是蕃汉分治,即“以国制治契丹,以汉制待汉人”。
为了安抚治下的汉人,辽国的皇帝登基时,甚至要采用了两套仪式,一套是契丹本民族传统的“柴册礼”,另一套则就是模仿汉家皇帝登基时所举行的“大册礼”。
当然最实在的,还是在选官制度上,辽国也采用两种方法,北面官通过世选,类似于“世卿世禄”制进行补充,南面官则通过科举来选任。
不过制度永远只是制度,真正实施起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随着时间推移,更是会改变。
在座的这些汉民将领都很清楚,汉民在辽国的官场晋升自有其规律。
简单总结,巴结好契丹贵族,就能升官。
主子是谁要弄清楚,否则真以为一视同仁,或者说靠能力上位,哪边凉快哪边待着去。
当然,能坐在这里的,都是功成名就了的既得利益者,虽然头上有个契丹爹,但他们是真的想要和平,既不想辽国打过去,又不想宋人打过来。
因为无论是哪一方有剧变,官场上是否还能有自己这些人的一席之位,就很难说了。
所以时迁之前以统一光复为名,劝他们倒戈以降,这群人嗤之以鼻,直接拒绝不受。
现在换成和平的名义,倒是戳中了他们的心思,顿时讨论起来。
“陛下已经逼得南朝天子远逃金陵,如此功业,前人难及,为何不班师回朝呢?”
“陛下心气太高了,受阻于大名府,岂能甘心?”
“我看南朝四大都城,至少要破一座,以犒赏三军,日后再图南下,才有各族追随!”
“依我之见,是那外戚萧奉先进谗言,陛下身边有奸臣啊!”
“噤声,这是我们能议论的么?”
……
“闭嘴!你们这些话都不该说!”
正在低声议论呢,一道雄厚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
众人大惊,看到来者后更是立刻起身,发自内心恭敬地行礼道:“孙团练。”
来人叫孙忠,字献诚,掌一州军政的涿州团练使。
这在北宋基本是贵官,不掌实权,辽国内地位也很尊贵,汉民将领做到这个位置,基本上就到头了,以孙忠四十出头的年龄,受到的荣宠和信任可见一斑。
走过来的除了孙忠,还有张起和谢武,都是燕云之地排名靠前的武将,也是威望很高的汉民头面人物,众人能为之马首是瞻。
三人联袂而来,一群汉民将领顿时凝重起来,听着孙忠严厉地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你们居然还聚在一起,是真的不怕惹祸上身,累及全族么?”
汉民将领脸色微变,实际上他们一直如此抱团取暖,突然分开也会招惹嫌疑,欲加之罪总是何患无辞的,不过孙忠是好意,倒也不会有人特意驳斥,都低下头去。
孙忠刚刚的话只是定一下基调,接下来的话才是关键:“界河那边的信件,接下来看都不要看,统统上交给殿下的亲卫,有多少交上去多少,并且要第一时间交上,明白了么?”
汉民将领赶忙点头,开始表忠心:“请孙团练放心,我等对大辽忠心耿耿,岂会与南朝勾结?”“我等生是大辽的人,死是大辽的鬼,自当守卫疆域,忠贞不二!”“绝不中那离间之计!”
然而孙忠不喜反忧:“你们这般随意的态度,就是还不知道我们已经面临何等危机……”
汉民将领一怔,就听旁边的张起道:“你们可知道营州、平州和滦州的失陷?”
众人纷纷应声:“当然知道,听说是一群从山东而来的贼寇,从渤海登陆了营州,再趁我前线不备,才窃夺了三州……”“只要前线不失,那三州又有何要紧?”“后方的谣言不必理会,只要我等前线不乱,各地的百姓乱不了!”
这些话语未尝没有道理,但谢武也叹息着开口道:“你们难道就不打听打听,殿下派出收复三州的将领,有哪些人?”
汉民将领一怔,面面相觑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其实还需要打听么,这群相熟的人都在此处,去收复营州、平州和滦州的,自然都是契丹将领。
如此说来的话,南院大王耶律得重对他们起了疑心?
眼见大家神色阴沉,孙忠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其实很能理解殿下,宋辽开战至今,上下皆有疲惫,因南朝之民顽抗,燕云又遭波及,如何安排契丹与汉人之间的调度,想必南院的上官们是十分发愁的,我们这些汉民,要多为殿下考虑考虑,不能凡事都让别人操心!”
有些汉民将领觉得挺膈应,但也明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