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张启威,金锋让钟五把副将徐骁喊了过来。
两人在大帐里围着地图和沙盘,商量了半个多时辰,一直到掌灯时分,徐骁才离开。
从金锋的大帐出来,徐骁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带着几百军卒上了左侧小山,把当初上山伐木制造投石车的那一批军卒换了下来。
当天晚上,战俘营格外热闹。
汉奴们每人都发了一块麻布,一个粗粮窝窝头。
麻布虽然不大,却可以用来遮羞。
窝窝头也硬邦邦的,却是他们这近一年来吃过最美味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军爷已经记下了他们的户籍,只等验证之后,就会放他们回家了。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汉奴,做牢房根本来不及,德宁军干脆就砍了些树,在空地上围成一圈,把所有汉奴都关了进去。
在验证结果送回来之前,他们必须待在这里,接受德宁军看管,还要被绳索拴着手脚。
好在德宁军并未把绳索捆死,而是系成了镣铐的样子,可以行走,也可以吃饭,只不过跑不起来,行走也不方便,不小心就会被绳子绊倒。
绑绳子的时候,德宁军交代了,一旦发现谁敢私自解开绳子,一律处死。
汉奴们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和获救相比,区区不方便算得了什么呢。
战俘营外,张启威问道“细作都查出来了吗”
“将军放心,党项人和咱们中原人说话语调不一样,找出他们很简单。”
副将说道“总共找出来二十六个细作,其中有两个还想装哑巴蒙混过关,都被我砍了。”
其实这两个人到底是细作还是真哑巴,副将并不确定。
也不在乎。
反正汉奴这么多,死两个不算什么。
“还是要小心点,晚上值班的人手增加一倍。”
俘虏和汉奴们吃喝拉撒都在俘虏营,所以附近气味很臭,张启威交代一声便捂着鼻子离开了。
身后,汉奴们早已习惯这种臭味,俘虏营依旧热闹无比。
有人为即将回到故乡放声大笑,也有人为亲人死在党项低声哭泣。
一直到后半夜,战俘营才终于安静下来。
汉奴们哭累了,也笑累了,成群的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负责看守的德宁军士兵也个个哈欠连天,有些已经靠在柱子上打盹。
凌晨四五点,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候,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间。
德宁军本来就不是什么军纪严明的铁血部队,一众看守的士兵绝大部分都靠在柱子上睡着了,只有两个人没睡,凑在火把下边下狼吃娃娃棋。
就连火把也灭了大半,也没人去重新加油点上。
围栏里,一处没有火光的角落,少了一只耳朵的年轻汉奴微微睁开了眼睛。
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缓缓起身。
汉奴们睡得太挤,独耳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旁边的人。
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揉了揉眼睛,问道“黑狗哥,你要去茅房吗”
“嗯。”
黑狗只能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吧。”
孩子爬了起来,两人一起走进角落临时搭建的旱厕。
尿完之后,孩子正准备出去,黑狗突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摁到地上。
孩子剧烈挣扎,不停踢打黑狗。
可惜毕竟还是个孩子,又一直营养不良,根本不是黑狗的对手,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渐渐地,孩子停止了挣扎,满脸绀红,眼珠凸出,死死盯着黑狗。
“泥蛋儿,你别怨狗哥,狗哥也是没办法党项人扣了我媳妇儿还有女儿,我今晚要是不动手明天她们就活不成了”
黑狗一屁股坐到地上,低声呜咽着合上孩子的眼睛。
可是当他手一拿开,孩子的眼睛又睁开了,依旧死死的盯着他。
黑狗又试了几次,每次都一样,干脆放弃了。
“泥蛋儿,你要是真恨狗哥,狗哥也认了,明天狗哥就过来给你作伴,到时候你想杀想剐,狗哥都随你”
黑狗把孩子的尸体藏到旱厕最深处的角落,然后走了出去。
他并没有回之前睡觉的地方,而是站在空地中央,先轻咳了两声,然后仰头打了个哈欠。
这是党项人告诉他的接头暗号。
果然,黑狗刚刚闭上嘴巴,营地中就有十几个人悄悄坐了起来。
他们都和黑狗一样,有亲人被扣在党项。
为了亲人,他们只能铤而走险出卖同伴。
一群人绕开下棋的两个士兵,躲在相对宽松一些的暗处,互相解开手脚上的绳子,钻出围栏。
十几分钟后,黑狗按着白天的记忆,带人摸到了德宁军放兵器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