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宇文导入奏今日大阅事宜,李泰才得以告辞退出行营大帐,在谒者的引领下往自家都水行署所划分的营地走去。 今年的大阅规模较之去年更大,昨天因为心情焦灼,李泰还没怎么留意,今天漫步于诸营之间,便发现营垒设置的更加紧密,数量也更多,较之去年起码多了将近一半。 过去这一年他也算是繁忙,但是因为并没有直接参与乡团的整编,也没有时间加以关注,倒是不清楚乡团整编的事程进度。 但去年还有一些州郡没有乡团人马参加大阅,可今年就连一些名号比较陌生的州郡参阅的人员都数量不少。 像是周长明所统率的武乡郡乡团,今年参戍河防,去年的兵卒数量才只一千六百多人,但在今年则扩整为三千人,增加的兵员主要是去年从陇右内迁华州的氐人部落。 至于李泰表哥崔訦在治的京兆郡,去年参阅武装才只两千出头,今年则陡增到了将近七千人。 虽然人马兵力上有了一个显著的提升,但所暴露出来的问题也不少。营垒之间颇显杂乱,不时还可以看见兵员出营游荡,营地间的防禁几近于无。 这些新增的州郡乡团器械装备也都乱七八糟,去年好歹还能每人发上一块黑布统一标记,可是今年连这样的标志都没有了。 那些乡团武装们多着时服,甚至都不是常见的袴褶戎服,各种服装模样都有,瞧着全无行伍气象,倒像是村落间闲聚的泼皮无赖。 李泰还穿着宇文泰昨日赐给的锦衣旧袍,衣装尚算得体,但却乏甚扈从,营垒间行出一段距离,身后居然跟上了一小队不知来自何处的军卒。 这些人眼露凶光、低声交谈,似乎是打算到个偏僻角落就给李泰来上一棍子,扒了他的袍服佩刀。一直等到谒者唤来一支巡营的甲士随从护送,那些人才逐渐散开。 这可真是只注重数量、而不注重质量,李泰瞧见营中军容如此,都在担心可别大阅进行到一半先炸营了。 怪不得宇文泰之前还说今年大阅之后不再安排田猎,也是因为步子迈得太大担心扯着蛋,就这样的军容军纪,大阅后能让这些人各自返乡、不发生什么骚乱,便算是万幸了,实在不敢再招摇游猎。 今年大阅规模贸然扩大,虽然有点弄巧成拙,超出了霸府的承受程度,但也不可谓完全就是坏事。起码也是证明了民力可用,在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可以进行这种大规模的征召,做到心里有谱。 接下来,兵员的征召扩充倒是可以相对保守一些,但是军事上的组织管理需要加强。 但这也不是李泰需要操心的事情,他接下来也会忙得很,既要统筹洛水到库利川的修渠事宜,还要选择防城位置着手建造,并选募兵员扩充部伍。 老大这次是难得的豪气一把,将白于山一战的战利品都拨给他使用,但除此之外,应该不会再有更多的资助。 造城、修渠都是需要大笔投入的事情,李泰要把这空头支票转变为实际的势力扩充,也是需要更加用心。 好在起码劳力方面不需要再作别计,那几千名稽胡俘虏就是最好的消耗品。之前破坏地域民生挺欢乐,现在当然要用他们重新建设起来。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李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往前走,直至听见河流中的浮冰碰撞声,才蓦地发现已经快到了洛水岸边,便好奇道:“都水营地设在河畔?” 那谒者闻言后便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嘴上解释道:“今秋参阅军伍众多,前所规制的营地不足,只能向外增扩……” 李泰听到这解释,脸色顿时一沉,增扩就增扩,但你们把老子下属增扩出来,是几个意思? 时下正值初冬,天气已经颇为寒冷,洛水尚未完全的冰封,河畔处加倍的湿寒,哪怕经过了一整个白天,陂塬背阴处都还残留着厚厚的霜层。 都水行署的营地就被安排在河岸不远的洼地处,南面还有陂塬树木遮挡阳光,帐幕之类配给也少,几座营帐孤零零的备显寒酸。 营地中众人也发现了李泰到来,吴敬义等留守众人纷纷迎上前来,一脸喜色的抱拳道:“从事总算回来了,某等都闻此行壮功……” 李泰摆手制止了众人的拍马屁,指着那几座简陋营帐皱眉道:“你等难道不知天寒,还是库中没有帐幕备用?如此俭寒的宿营,能安心做事?” “大阅开始时,行署备马不足、判事为劣,不得随驾居近。库中备物也被一并征用,此间营宿诸物,还是就近借使……” 见李泰神态有些不善,负责行署杂事的裴鸿连忙入前垂首说道。 李泰听完这话还未及开口,旁边那谒者连忙入前小声道:“请李从事稍待片刻,卑职即刻便返行营中问是否还有闲地,尽快将诸事员移置于内。” “台府在事者作此安置,想是有其凭据,不劳谒者。” 李泰心里有火,但也不向那谒者发作,摆手示意其人自去,走进营地里入帐打量一番,发现里面的铺卧也都很简陋,帐内帐外一样的阴寒,只一些刚刚砍伐的薪柴堆放在一角,大概只够作炊却不足取暖。 “这几日,你们都是这么熬过来的?” 走出营地后,李泰又望着在场三十多名都水属员们发问道。 众人闻言后便点点头,吴敬义又上前叹息道:“郎主率部离开后不久,某等便押运一批物货抵达白水,先在塬上厩场旁扎营,并造起煅炉等。台府事员抵达后,因缺马见责,将某等逐下陂塬、守此听用,营帐、煤料等一并征用……” 李泰听到这里后便冷哼一声,心知必然是台府中某些惯作趋炎附势之类拿着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