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将韩劭脸上却并无喜色,只向王琳叉手说道:“末将幸不辱命,只是夜战疲劳,不堪再使,请使君容某归营。” “韩二放肆!主公亦于此等候整夜,难道不疲劳……” 韩劭话音刚落,王琳身后一名将领便瞪眼怒声呵斥道,只是话还没有讲完便被王琳抬手制止。 “我知二郎是厌我手段凶残,但今贼势猖獗,我若欲胜,必须不择手段。千载青史,骂名我自担当,如若功成,尔等俱为中兴功士1 王琳上前一步,拍拍韩劭的肩膀叹息说道,而韩劭闻言后只是垂首不语,待到王琳抬手一摆,他这才欠身作揖,带领着部众向城侧营垒而去。 “这韩二当真桀骜!当年建康城中若非主公高义包庇,他焉有活命?如今不过浅立战功,竟然敢这般骄横1 周遭几名将领看到这一幕后,也都忍不住忿忿说道:“这韩劭志趣刁钻,有别余众。旁人部伍外出觅食都能满载而归,偏他竟然只率部伍收割草谷为食。事若不成,某等俱为噬人而肥的乱贼,难道他又能独守清白?” 王琳听到诸将的抱怨,口中叹息道:“我虽然治军以仁、治事以暴,但也明白是非曲直。生逢乱世,除了求活无门的蚁民,最不缺就是斗狠争命的武夫,但得三分势,需享十分福,欲求极盛,不知收敛。 韩二郎有此勇力却谨慎不滥用,这样的德性是我生平仅见。你们不应该将他作异类而疏远,若能亲近相处,他绝对是你们能托付事情之人。” 众将听到王琳此言,各自面露讪讪之色,想来各自对王琳所言也是不乏认同,只是一时间有些羞于承认。 这一场夜袭斫营的胜利让诸军士气大振,而王琳也自知敌势仍然极为雄大,很难凭着一场战斗的胜利便扭转整体的局面,但只要拥有了信心,接下来总能凭着一点一点的努力将敌我强弱之势逐渐扭转过来。 由于韩劭的缺席,城中这一场庆功宴进行的也并不热闹,王琳在与众将宴饮一番后便又行至军营中。营中的校场上有着一大排的木造栅栏,栅栏内囚禁着许多人,当见到王琳到来的时候,便都纷纷高声乞饶:“求使君饶命、饶命啊1 王琳望着这些人大笑道:“昨夜派遣军士斫营夜袭,你们猜究竟是赢是输?” “使君英明神武,一定杀得羌贼大败1 栅栏内囚徒们听到这话后又都连忙喊话道。 王琳听到这话后先是又笑了两声,旋即便又拉下脸来指着这些人斥骂道:“胜自然是胜了,但却是因我部儿郎奋勇作战才得胜绩。至于你等各家子弟,大概是已经尽死敌营了罢! 哼,偌大湘州尽为尔等资业,我将士岂有寸土于此?今为守卫你等乡土资业,需我将士浴血奋战,向你等借取些许物料以充军资,竟然吝啬不给,你等乡土之贼当真死不足惜1 营栅中这些囚徒,乃是长沙城并其周边的豪强富室。王琳之前军资告急,于是便向这些人家催逼捐输,但结果却不甚理想。 旁人或许还会跟他们讲道理,但王琳却不惯这些人的毛病,直接着令将这些豪强富室全都控制起来,并且威逼他们各家族众子弟们随军杀敌,约定只要有军功便可以放过他们一家老小并且归还资财产业。 但这些仓促聚集的豪强子弟部曲本就是乌合之众,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或还威风得很,可要是讲到与全副武装的精锐军队交战,那自然是与送死无异。而且王琳既然做出这种事情,又怎么还会手下留情,就算还有一部分跟随韩劭部伍返回的豪强子弟部曲,也都被他着令于城外处斩。 听到王琳这番喊话,被囚禁在栅栏内的众豪强富户们口中全都发出绝望的悲吼。而王琳眼中却并无半分仁慈之色,下令将这些豪强们逐一从栅栏内引出绑上刑架。 每个人家中搜出多少财货便要身受几刀而死,整个校场中全都弥漫着血腥残忍的气氛,而王琳麾下部众们却都爆发出一阵阵的喝彩。 他们或许也曾是乡里安分守己的佃农奴户,可当遭受各种摧残打击之后,胸腔里早已经是挤压了满满的戾气。 这个世界有人享福,有人受苦,而当秩序丧失、屠刀挥起的时候,苦乐祸福如果不作颠倒,那挥起的屠刀又有什么意义?既然有人生财有道,那就有人盗亦有道、替天行道,谁又没有属于自己的道义呢? 这一场夜袭斫营并没有阻止魏军太长的时间,经过两天时间的休整以及后路人马的增援,魏军在洞庭湖南岸驻扎起了更加牢固的大营,然后便舟骑配合的继续向南杀来。 王琳部伍且战且退,战线被逐渐的向长沙方向进行压缩,虽然期间也组织了几场斫营夜袭的反攻,但因有了第一次的教训,魏军警惕十足,全都有效的抵抗下来,没有造成什么大的损失。 最有效的反攻手段见功不大,顿时让王琳的处境变得被动起来。虽然说湘水一线由于多次的对战而存在着比较完善的城防体系,夹岸众多城垒可供据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对其而言也是越来越不利。 眼下魏军还仅仅只是通过骑兵力量对梁军形成了陆地上的封锁,可是随着春汛到来、江水涨起,魏军的大舰便可以进入湘水航道、溯流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