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拿开”
察觉到栖迟驻足未动,言韫冷呵一声,语气已是极为不耐,栖迟不敢再耽搁,心底暗叹口气,朝外走去。
脚步声渐远,但心底翻涌的情绪未平息分毫。
言韫脑海中堆满过往种种,肆意拉扯着他的理智,他一时觉得手脚冰冷,一时又烈焰焚心,煎熬折磨,竟不输狱中酷刑。
亭中又有脚步声靠近。
“不是说了端走,栖迟,你”
言韫双目冷厉,倏地睁开,没见想象中的人影,却撞进了一双盈盈水波中,他话音戛然而止。
默了须臾,冷淡道“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不回来你又打算不喝药”
素娆无奈问道,他薄唇抿了抿,没有说话,转向一旁,“我自有安排。”
“哦说来听听”
她微微俯身,肩后的青丝倾泻而下,飘荡在半空中,笑眯眯的看着他。
一听就是敷衍的话,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言韫略有些恼,他该恼的不是吗
恼她肆意妄为,恼她不知分寸。
恼她骗他将真心捧出却又对之不屑一顾,什么仰慕他,什么美人如花隔云端,什么难以把持
都是玩笑
他脑海中将推拒的话过了一遍又一遍,然而在看到她的瞬间,所有喧嚣嘈杂顿止,只剩她在眼前俏然而立。
因她离去而冷寂的心,重新燃烧起来。
许多话在唇齿间转了转,说出口时只有一句冷硬的话“你这副语气真以为自己在哄小孩”
“对啊。”
素娆语气诚挚,“不过不是在哄小孩,是在哄你啊,我的世子爷。”
这一瞬,言韫心头似被戳中某处柔软。
他回过头,便见她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药碗来,“我不过出去一趟,你怎么又把药丢出去了,要不是正好撞见栖迟,恐怕又得放凉了。”
言韫意识到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盯着那药碗看了会,垂眸低道“你,方才做什么去了”
“还能做什么,找这个”
素娆又伸出背在后面的另一只手,被她提在手里的,俨然是个小食盒,“我找些蜜饯来,喝完正好去去嘴里的苦味。”
眼见言韫想说什么,她忙道“不许说什么规矩,不许口是心非,这药必须得喝。”
看她那霸道不容质疑的语气,心底最后一丝郁气随之散去,言韫想起先前脑海中翻涌的思绪,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默默点头,显得很是顺从,“好。”
素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还以为要再费些唇舌,没想到世子爷出乎意料的配合。
枉费栖迟特意叮嘱她要好好说话。
瞧这不是挺好的吗
“药快凉了,趁着有些余温,赶紧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素娆忙将药碗端给他,世子爷安静的接过,安静的皱眉,然后一饮而尽。
她赶紧选了颗腌渍的梅子送到他唇边。
“我尝过,这个最甜。”
言韫薄唇轻启,含住了那颗梅子,微凉的唇瓣软软的扫过她的指尖,两人皆是一震。
还是素娆最先反应过来,双手托腮,若无其事的笑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言韫含着梅子,香甜的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连带着那药的苦味都淡了不少。
他幼时体弱多病,常年与汤药为伴,喝了那么多,唯有这次心甘情愿。
他眸光柔软,强忍着心中的悸动,淡淡道“恩,没骗我,以后也不要骗我。”
素娆听这话似有其他意味,但见他神色如常,便也没有多想,将桌案上的公文放到一旁,“快去歇会吧,元珠那边我会让人知会一声,今晚先不过去了。”
“嗯,何功泽下狱后,此地很快会热闹起来,晚些时候恐怕会有不速之客。”
言韫点头道。
说完看了眼她,“那你呢要回前院继续整理尸骨吗”
“是啊,还有许多事没做完,得赶在他们来认领前把一切准备妥当。”
素娆说完,想了想,又对他说道“你要不嫌麻烦,以后我们还是一道用饭”
“好。”
言韫一口应下。
她展颜一笑,“那你先歇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去吧。”
目送她离开,言韫望着那道背影逐渐消失在小径尽头,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须臾,他收回视线,拿起那小食盒。
里面分了六个格子,装着不同的蜜饯果子。
他凝视半响,然后将每个味道都尝过一遍后,视线最终落在梅子上,喃喃自语“果然它最甜。”
那滋味像浸在蜜糖里,尝一口,便再也忘不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