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
“不是我找你,是大汗要找你。”
说着,视线扫过一旁面色不佳、隐要发作的某人。
他依旧笑容不改,环顾四周。
末了,又指了指脚下那胡乱撒了一地的锦盒,“还记得么?我跟你说过,送你这许多礼物、一门心思要娶你的人。”
“他如今就在王帐之中,在大汗跟前,亲自向你提亲,”他说,“我来,便是要带你去见他的。”
*
“摄政王大人,请。”
厚重的毡帘被人撩起。
帐中扑面而来的热烘暖意,与外间雪地寒霜只咫尺之距,却如冰火两重。魏骁身后跟着垂头丧气的魏治,两兄弟一前一后踏入王帐。
入目所见,赫然便是两只恐怖骇人的巨大狼首,左右悬于虎皮铺就的王座两侧。分明早已死去多时,仍栩栩如生,狼牙利齿、寒光凛凛。
“……”
魏治被吓得脸色瞬变,不露痕迹地、向自家兄长身后躲了躲。
而王座之上,满头华发,却仍精神矍铄的突厥可汗阿史那絜,单手支颊,坐得大马金刀。
那不怒自威的高傲姿态,毫不掩饰的审视目光——太多话,无需言明,尽在不言中。
魏骁心底冷笑一声,面上仍是波澜不显。
只右手成拳、轻抵左肩,向人微微颔首行礼:“魏骁见过大可汗。”
魏治有样学样,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阿史那絜这才略微舒展表情,满是沟壑的脸上,挤出一道意味不明的笑来。
“摄政王多礼了。”他说得一口地道大魏官话,
只是,嘴上说“多礼”,行动上,却丝毫没有“以礼还礼”的意思。
魏骁站在原地任他打量,眼神不闪不避。许久,方得他一声“赐座”。阿史那絜的目光,亦终于落在一直垂头不语、鹌鹑似的缩在他身后的魏治身上。
“想来,这位便是七皇子了。”
魏治娶了赵明月,早在三个月前,登基为帝,是为辽西王。名号昭告天下,突厥人对辽西动向了若指掌,绝不可能没听说风声。然而此刻,阿史那絜依旧以“七皇子”称呼魏治——言下之意分明。
魏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下意识侧头看向魏骁。
“我……”
“大汗近年来久在草原,深居简出,不知外间事也是理所应当。”果然,魏骁顺理成章、抢在他之前开口。
视线落低,似笑非笑地轻旋着右手拇指上、那枚颜色莹润的玉色扳指,“吾王此番前来,只为求娶公主,从此结为亲盟,两国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大汗既已在信中允诺,我等也如约而来,又何必互有保留、再行试探?”魏骁道,“魏贼如今兵临城下,辽西若归他手。下一个目标,大汗以为,将在何处?”
“摄政王这是在威胁本王?”
“不敢。”
魏骁笑得淡然:“既已同在一条船上,又何来威胁之理?只是情势紧急,不由拖延——须知,这百年难遇的寒冬,于我们而言,战事难捱;”他盯着手上那紫红肿胀的冻疮,摊手,又握拳,许久,方才抬起头来,“于大汗,于大汗的子民而言,寒冬冷月,原野荒芜,未尝不难捱。再拖下去,于你我皆无益。”
两方结盟,明面上看,是他辽西一味送来金银求和。
然而辽西作为商贸要道,税利之便、得天独厚,这也是为什么赵家一十年来始终对辽西寸步不让,一个辽西土皇帝,甚至远比上京真正的魏帝过得潇洒自在。与他们相比,草原物资之匮乏,这一路上,他早已心有成算:
都说突厥人天性嗜杀,喜劫掠,可,或许本质上,亦不过是受制于天。
漫长而严寒的冬天,收割了草原的全部生机,再加上阿史那絜近年来势力消减,对突厥各部的掌控力日渐衰弱,几名王子、更是为争权斗得头破血流。
阿史那絜太需要一场为政权正名的战争,需要一份保全族人活命的口粮,若非如此,岂会轻易松口,将那好不容易找回的神女血脉拱手相让。
而他魏骁——比起那些贪得无厌不受掌控的突厥兵,更需要的,是一尊能让辽西民心所向、让赵氏心甘情愿马首是瞻的“镇宅符”。
他们本就是“平等交易”,互有盈亏。
所以,不远千里而来,给够阿史那絜面子的是他,如今,毫不留情挑明这一切的也是他。
阿史那絜闻言,脸上笑意蓦地敛去。
看他的眼神,亦从一开始的审度嘲弄,多了几分明晃晃的忌惮意味:
看来,魏家人里,也不是只有魏弃那般不管不顾的疯子,抑或魏治这般,胆小软弱却总得庇佑的草包。
魏骁却并不看他,只依旧淡淡道:“大汗帐中,着实温暖如春。可半月来,我兄弟一人为赶路,却是忍饥挨冻,全无怨言。难道,这还不够大汗想要的诚意。”
“难道,便是这般的诚意,仍要受大汗的千般考验,万般刁——”万般刁难。
帐中气氛,于表面平和之下暗潮涌动。
魏骁后话未毕,帐外,却倏然传来几声整齐划一、且声调昂扬到令人无法忽视的:“参见英恪大人。”
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