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打扮的谢家小姐,便当场哭得泪人似的,怎么都止不住,拉着自家小妹的手紧紧不放。
最后,反倒是沉沉怕吓着襁褓中的小侄儿,挤出笑意哄她说“没事的、没事的。”
小姑娘面皮无肉,笑容却分外灿烂,伸手轻抚魏璟也就是她那白白净净、酷爱咬脖子上那把长命金锁玩的小侄儿肉乎乎的脸庞,又伸手把那金锁从他嘴里拨出来。
“二姐,你忘了,我可是上过战场的姑娘呀,”她说,“从小命硬得很。那时候,我阿爹还托人给我算过命,说我有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之相你想,我这一路不就是这般过来的么所以这回,一定也不例外。”
“当真”谢婉茹泪眼盈盈地看向她。
“当真”沉沉点头。
那时,她答得毫不犹豫。虽卧病在床,两眼却乌黑发亮,满是活气。
然而,如今不过半月过去。
她整个人却犹如换了一副躯壳全靠一股顽强的意志力在撑着。
“呼呼”
眼前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有气无力地盯着头顶的床帐,呼吸凝滞而沉重。
那位陶医士的确医术高超,一眼看出这病的症结所在,也在不久前,给了她解毒的法子。
可给出法子的同时,他也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这法子恐会危及腹中胎儿。纵然生得下来,也很有可能养不活。且治愈之后,虽无性命之虞,因毒性潜伏过久,伤及根本,她余生,都将不再有孕事的可能。
沉沉紧闭双目,长睫不住颤抖。
不过这也无妨,世间男子,哪个不三妻四妾孩子嘛,留待她人去生,也未尝不可。
我观殿下待姑娘之心情真意切,便是生不出孩子,情意也可长久。
实在不行,到时过继一个妾室的孩子来养,想来,殿下疼爱姑娘,定会允准。
陶朔略带戏谑的声音响在耳边,她心乱如麻,辗转反侧,只觉嘴里方才被蜜饯压下的苦味又一个劲地翻涌上来,腹中小儿却如死去一般,毫无反应。
是了。
没有胎动,没有堂姐说的那些半夜踢腿蹬脚、扰人安宁,她的这个孩子,从始至终都“安静”着。
若非医士诊脉,说胎心犹在,她几乎要怀疑腹中已是一枚死胎。
可,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孩子,却已然与她血脉相连。
他有名字,有“爱称”,有她无尽的爱与期冀的灌溉,就像一株瘦弱的小苗,颤抖着、在寒风中静默地生长。
她明知他的存在,又曾那样期盼着他的到来,要如何,才能狠下心来,将他“连根拔除”
她做不到。
她不忍心,不愿意。
也因此,她甚至不敢去信告诉魏弃这件事。
因她毫不怀疑,魏弃知晓过后,只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放弃这个孩子。
而她害怕看到那个答案,害怕看到“放弃”两个字,所以,总是抱着一些微末的期望祈祷着挺过去就好了。
若是真的让她挺过去了呢倘若事有“例外”呢
她这般哀求着,恳切地祷告、祈求上天。脑海中半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来回上演,有时,白日里烧得迷迷糊糊,有时夜里又如坠寒潭之中,浑身冰冷。
陆德生来为她诊脉时,她其实已烧得只迷迷糊糊看见一道熟悉的剪影。
说不清是真实还是梦境,却不知怎么,好似这么多日的隐忍,都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
她忽然便泪如雨下。
“我平生,没有做过坏事”沉沉呜咽着说。
“我毕生所求,也只是安安稳稳的生活,我从未有过害人的心,从未去做伤人的事,为何,坏事都轮到我身上”她渐渐哭出声音来,“若是有报应,也不该这样报应在我的孩子身上,是我哪里做错了么”
她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嚎啕大哭“我做错什么了究竟做错什么了”
她反反复复,只问这一句话。
而陆德生沉默着,静静看向病榻上形容枯槁、泪流满面的少女。
许久。
他说“弃了他吧。”
“”
沉沉一怔,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睛。
“没了这个孩子,你尚还有大好年华,你与殿下,少年相知相识,夫妻情深意笃,纵然没有这血脉牵连,他之一生,亦会爱你护你,但,若是你执意要留下他。”
陆德生垂落眼帘,沉默如山河静默。
殿中安静,落针可闻。
唯有她的呼吸声忽而急促起来。
他说“若你执意要留下腹中子,亦只能保下一个先天不足,注定早衰的孩子。光是生产一事,便是九死一生。沉沉,你还年轻”
“”
“可你还这样年轻。”他说。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已改网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网址,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