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弃,他不愿来也就罢了,却还这般折辱女儿,简直欺人太甚”
赵明月哭道“他甚至命人向陛下检举揭发,害得陛下将阿治急召入宫方才,方才阿治找了人来传话,说他日后再来不了了唯一一个能陪女儿解闷的人也没了连咱们王府周围那些讨人厌的锦衣卫,眼下也增了数倍不止”
她说着,膝行到榻边,望着满面愁容的父亲,美目盈盈,泪水如洗。
“阿爹,那疯子恨毒了女儿他分明是在报复我他是在报复我啊”
报复她昔日的见死不救。
报复她曾在怒火熊熊中、伸手添的那一把柴。
如今的平西王府,与昔日荒草丛生的朝华宫又有何区别难道,真要把她困死府中,他才顺心、才满意么
赵莽看着女儿单薄背脊颤抖如风中枯蝶,知她确受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莫大委屈,一时心痛如绞。
却仍只能强压住喉口腥气,轻声宽慰道“那七皇子本也配不上你,”赵莽说,“阿蛮,你更看不上他,何苦一直让他围着你转趁此机会,断了来往也好。”
“可是阿治至少还愿意来看我”赵明月尖声道。
少女坐倒在腿上,纱裙席地,止不住地呜咽“而且,只有他,他愿意替我向三哥传话。三哥如今拒了与解家女的婚事,他的正妻之位,本就是留给我的,偏偏这时出了事,偏偏要这时”
她越想越气,也越想越恨。
只觉老天作弄,心下凄苦不已。
“不。”
赵莽却无奈摇头,定声道“阿蛮,三郎亦不是你的良配。”
“阿爹”
赵明月身形微僵,悚然抬头,瞪大一双通红泪眼“你、为何连你也这么说。你先前明明答应过我,你说过会为我考虑,让我嫁得如意郎君,安稳一世”
“如今的世道,谁活得安稳便是九五之尊、坐在龙椅上的天子,尚且夜不能寐,不得安宁,”赵莽苦笑,“阿蛮,你难道还不清楚我父女二人如今的处境”
他言罢,伸出满是老茧的大手,想扶女儿起身,却又被满脸不可置信的赵明月猛地挥开。
“你撒谎你不过是为了吓我,你又撒谎”
她说“我们迟迟不归,便是消息传不出去,可赵一他们也不是傻的,发觉不对、迟早会发兵上京。如今、如今我们困于府中,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况我们有二十万大军一十万阿爹,上京能押住我们,却轻易杀不得我们。再不然,你”
她的声音突然抖簌起来。
眼神也变得飘忽,几乎不敢直视病榻上的父亲,只低头盯着被自己手指揉皱的裙角不放。
许久,方才小声喃喃道“阿爹,其实,只要你让一步,你让三哥娶我,你把赵家军的印鉴给三哥”
她是赵家女儿,她嫁给谁,赵家军未来便归谁。
而三哥是陛下最看重的儿子,是未来的储君,她迟早要嫁人,嫁给三哥,两相欢喜,有何不可
陛下不过是忌惮他们赵家的兵权,又觊觎辽西之地,可阿爹老了,病了,迟早,这兵权都是要交出去的。交给自己的外甥,给自己的心上人,又有何不可
赵莽看着眼前的女儿,久久抿唇不语。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困得人呼吸不得。
纵然赵明月习惯了在家说一不一,也不由地,害怕今日这般沉默的、令人看不透的父亲。
可她更害怕这看不到头的苦日。
心跳如擂鼓间,少女紧咬下唇。
泪流干了,不再哭了,便又摸索着拉过父亲冰冷的手,“阿爹,”她说,“阿爹,女儿只是怕,女儿不曾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被困在这里,你就成全了女儿,好不好我少时便心慕三哥,他十五岁便在军中历练,赵一他们也会甘心认他为主”
话音未落。
“阿蛮,”赵莽却忽的打断她声音平静,语气近乎凄清,他沉声说,“从前阿爹只觉得你年纪尚小,不懂事。可原来,你早已什么都懂亦什么都明白。”
赵明月一怔。
心底如滚油沸腾,她怔怔抬起眼睛,“阿爹,你在说什么”
“你与你姑母太像了。”
“”
“你们啊,你们皆是这般女子”
赵莽说着,颈边的青筋颤抖不止。
可他终究没有甩脱她的手,也没有舍得对这个如珠似玉、自幼受他宠爱至今的女儿说半句冷语。
只是在许久的沉默过后,轻轻反盖住她的手,“阿蛮,若你不是我赵莽的女儿,”他说,“或许可择一良婿,恩爱终老。从前,爹也是这么想的。”
“阿爹”
“可是阿蛮,你忘了。赵一的女儿,前年刚嫁与陈副将。我们上京时,他的外孙女儿尚在襁褓之中,生得玉雪可爱,他每日抱着外孙女儿,看起来简直不像个将军,倒像个街头巷尾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