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却毫不气恼,反而微微一笑,温声道“王子,你总是这么不长记性。”
他虽被人叫了一路的“先生”,瞧着年纪却并不大,至多不过弱冠年纪,姿容甚雅。
单看五官,确难与魏弃之流比肩,可胜在姿态风流,颇有些让人过目难忘的“狐狸”相。
眼角那颗朱红泪痣,与潋滟红衣相得益彰,加之声音慵懒左看右看,都不像什么端方人物,老实说,更像是某处勾栏瓦肆的常客。
阿史那金看着他这幅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姿态便来气。
想起那日商队惨遭截杀的场景,又想起这厮在城楼观战、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中更是怒火滔天,只恨不能手刃此人解恨。
“英恪”他咬牙切齿,“是你说要里应外合,也是你答应父汗、让我做先锋结果呢你竟敢出卖我,害得我身边亲卫全都死光,让我被那些魏人关在这里受苦你拿什么和我父汗交代”
“你分明就是奸细枉费我父汗这么多年对你的信任”
英恪对他的声讨不置可否,却依旧笑道“我只是用了一个损失更小、更稳妥的法子。”
“你还狡辩”阿史那金啐道,“你的所谓稳妥,就是让我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吃苦受罪么”
英恪闻言,顿时笑出声来。
他本就生得一副狐狸相,不说话时,还有几分文人墨客笔下的雅士之姿;一笑起来,却立刻叫人意识到他那姿态背后,玲珑促狭、口蜜腹剑的“本相”。
阿史那金两眼喷火,双手掐上他喉咙,正欲用力。
“我所做之事。”
英恪却忽的慢悠悠道“无论大小,都曾事先与大汗商议。包括临时变卦,让王子委屈在此修整数日。想来王子从小养尊处优,有机会历练一番,未尝不是好事。”
“至于为何要改变原定计划,”英恪说,“则是因为,王子明知计划有泄露的风险,却还迟迟不愿下手,留了几个不必要的隐患。与其冒险,我与大汗都认为,务必求稳为上。仅此而已。至于死的那几个亲卫,我已派人将他们的尸首送回草原。如今,我更顺利以谋士身份,混入魏军之中。主帅昨夜被我遣人刺伤,至今昏迷不醒,雾狼军得我号令,清早围城。很快,我便会去信前线,以解“围城之困”为由,将那位大魏的九皇子骗回定风城。”
“你”
“他乃魏军命脉所在,围杀此人,魏军定然军心大溃,余下那些虾兵蟹将,自便不足为惧。”
英恪笑得一派温和,轻声道“届时,北疆阔土,皆在我手,与这样的收获相比,王子,你吃的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阿史那金身为突厥王子,任性归任性,终究知道轻重,一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原本紧攥着他衣领的双手,也不觉渐渐松开。
英恪这才退开半步,又从上到下,平静地打量了眼前脏兮兮的少年片刻。
“王子的确受苦了,”他话里若有所指,又笑道,“胖了。”
阿史那金“”
在这里没得挑食,不吃就要被打,能不胖吗
他一口银牙快要咬碎,只沉声问“还要关我多久”
“哪日生擒魏九,自然恭迎王子出关,”英恪说,“只是,如今我还是他们的尹先生,面子功夫,还是要做做的。只能请王子再纡尊降贵,在这多待几日了。”
“我父汗”
“大汗一切都好,今日我来,也是因大汗不放心,命我前来关心探看一番。”
英恪道“我自会回禀大汗,王子一切皆好,看着生龙活虎。”
阿史那金“”
等他出去了,一定要想办法把这厮痛揍一顿
少年愤愤不平地拖着伤腿坐回稻草铺上。
而英恪好整以暇地轻抚去衣襟上沾到的灰痕,思忖片刻,亦从容走向那群原地等待的下属,用早已想好的托词敷衍道“看来行刺之事与那九王子无关,区区一个莽夫”
话音未落。
身后忽然传出一声颤巍巍的“阿兄”
有人
他脸色微变,猛地回头。
这才发现,阿史那金那间牢房中、昏暗的角落里,竟还藏着个瘦小羸弱的身影。
他当即挥退众人,再一次走到牢房外。
而阿史那金冷静下来,亦终于回过神那些人听不懂他们交流的突厥语,可这魏女听得懂,她方才听到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她为什么要出声叫住英恪
不好。
阿史那金一时心口狂跳,厉声道“住嘴”
让英恪知道这个女人能听懂突厥语,一定会杀了她。
沉沉却似乎置若罔闻,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那道红衣身影走到面前。
男人居高临下地望向她,许久,唇边扬起一抹和善的微笑,蹲下身来,视线与她平齐。
沉沉喊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