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母亲,与昔日入宫为妃的丽姬,曾同为春风阁头牌,被文人墨客追捧为“上京双姝”。
可她知道丽姬此人,却并非是从那些旖旎的诗文戏曲,或宫人的闲言碎语里,而是因为记忆中,母亲对那个名为“丽姬”的女人毫不掩饰的恨意。
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所以,如果她知道,如今自己的女儿,不仅没能为她圆满夙愿,反而为丽姬的儿子着迷不已,也不知身在地狱的女人,会是怎样的神情
赵明月被一种快意和诡异的喜悦吸引着,此后,愈发殷勤地出现在朝华宫。
而魏弃,亦渐渐从一开始的连眼神都不给,到后来,偶尔会看她一眼,问两句话。
他的转变虽小,可足够她发现其中微妙的不同。
也因此,她其实一度以为,自己要“成功”了。
成功地,让魏弃也变成魏治那样围绕在她身边翘首以盼的角色。
他再聪明,再“古怪”,终究也不过如此
直到她要被接回辽西的那一日,最后一次来朝华宫,找魏弃道别。
任由她两眼含泪,依依不舍,魏弃却始终只看向面前的残局,头也不抬地专心解棋。
四周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而她从一开始的伤情,到后来的莫名,到最后哑然失语,福至心灵般,忽的反应过来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大概都只是看破而不挑明的一出闹剧。一时间,恼怒到几乎难以掩盖本性,伸手便要把那棋盘掀翻
可手刚伸出,魏弃突然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她。
“”
那眼神并无威胁之意。
甚至没有半点波澜,可她竟莫名胆寒,手颤了下,又悄然收回背后。
魏弃亦随即挪开了目光。
眼帘垂落下去,长睫扑扇,在眼下投落一片明暗不定的阴影。
许久,他说“我不是你逗趣的玩意。走了之后,不必再来。”
可惜。
如果她会听他的话,那她就不是赵明月了。
年后,她又一次被接入京中,姑母在宫中为她设宴接风洗尘,宴饮过后,她装作不经意地偷偷问起魏治,魏弃如今可还被关在朝华宫里。
“你说他啊,”魏治闻言,嬉笑着看向一旁的兄长,想了想,忽然又低下头来,神神秘秘冲她道,“阿蛮,明天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时隔年,如今的朝华宫,早已成了被阖宫上下刻意遗忘的角落。
她若是想来,不必钻狗洞出入,可以光明正大地走进来这里却已是荒草满园。
“喝啊”
“不是你亲手剥皮下锅的么九弟,这碗汤,你可千万要好好品尝啊”
“味道如何怎么不说话”
而也直到她亲眼目睹。
她才知道,魏治口中那所谓“有趣的东西”,是一只被剥了皮的兔子,一锅腥气扑鼻的血汤。
还有一个,被按倒在地,被逼着喝了一碗又一碗汤的“小疯子”。
魏弃。
赵明月愣在当场。
而那亦是她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魏弃再也不是魏炁。
如今的他,甚至不如那个永远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转悠的蠢货可恨自己却曾一度枉费苦心,想要得他的欢心,图什么呢
她盯着魏弃因狼狈喘息而通红的脸,心口狂跳。
那一刻,也许曾有说不清的怜惜之情划过心头。
可很快,便被另一种熟悉的、报复得逞般的快意淹没她想,如今,是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受辱了。
她不仅把他曾经给过她的折辱数倍奉还,甚至还可以主宰他的命运只要她说一句话。
为魏弃说哪怕一句求情的话。
魏治看在她的面子上,一定会放下那只盛满“汤”、不停往魏弃嘴里灌的瓷碗。
“”
她的唇齿碾磨着,迟疑着,欲言又止。
但是。
为了这个困在朝华宫永无天日的囚徒她要为了他,把自己放在表哥和魏治的对立面吗
又或者,她应该再添一把火呢
“魏弃,你的病,如今可好些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
不仅赵明月自己,连魏治都惊了下,有些愕然地扭头看她。
而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
顿了顿,只得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一句“数年未见,我以为你”
以为你早已熬不过折辱与病痛,死在那座荒芜的深宫里。
她清楚地明白,这才是如今的赵明月对魏弃说话该有的语气。
可心中却仍不受控制地蔓上些许隐秘的期待,期待他会因为这次时隔多年的重逢,因为自己的“冷漠”和身不由己的讥讽而面露波澜。
“承蒙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