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直被禁足在朝华宫么
为何一夜之间门, 突然便能获准出宫了
沉沉心中疑窦丛生。
可等到她真同魏弃一前一后换上袁舜送来的便服、坐上出宫的马车。那点未说出口的疑虑,却仍是不知觉消弭于无形只剩仿佛一步之遥便能“重获自由”的喜悦。
她悄摸瞥一眼身旁少年。
见他又在望着左手出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动向,这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撩开车帘。
眼见得马车驶过高墙夹道, 巍峨皇城渐远。入目所见, 逐渐被恍如隔世一般的热闹街景取代, 沉沉忍不住面露惊异, 而后, 眼也不眨地打量起过路行人手中的油纸包。
不错。
这个看起来像烧鸡。
那边那个,形状瞧着像糖糕。
油果子、炊饼、干脯怎么还有人手里拿四五串冰糖葫芦啊
行得远了,沉沉仍不住回头, 盯着那红艳欲滴的糖葫芦望眼欲穿。
未几,马车却忽的停在一处繁华的商铺前。
正心猿意马的小姑娘吓得一抖,忙擦擦嘴角, 抬起头来, 看向那铺面匾额上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
认了半天,却也只单单认出一个“福”字。
待她回过神来,魏弃已然拎着一兜不知是什么、只听里头“哐当”作响的物什下了马车。
沉沉正准备跟上, 却被两侧不知何时窜出的侍卫一左一右拦住。
这便是不让她跟的意思了。
沉沉见状, 亦只得坐回原处, 百无聊赖地托腮等着
从前在伯父家中时,她日日困于后宅,其实也鲜少有能出来走动的机会。
一年到头, 只有阖府女眷随大伯母入佛寺祈福时,她能借机离开将军府、上街凑凑热闹。
但,其实也不过就是坐在马车上,隔着车帘匆匆一瞥罢了。
若是忘了戴帷帽, 像刚才那样“不小心”探出头去,更少不了要被身边嬷嬷阴阳怪气地讽刺一番。
什么“小门小户不知羞”,“才多大年纪便野了心”之类的话,她早听得耳朵都生茧了。心说不看就不看吧。
可眼下,没了嘴碎的嬷嬷,没了爱刁难她的大伯母。
她人还坐在马车上,心却早已诚实地飞到那些沿街叫卖糖葫芦、卖面人、耍大刀的摊贩身上,不由地坐立难安。
很快,约莫一盏茶时间门过去。
沉沉还在心里猜测魏弃出宫的用意、猜他为什么带上自己,又会不会一直把她撂在这不管。
“谢沉沉。”
车帘却忽被人从外撩开。
她一怔,抬头,目光正好迎上魏弃伸来的右手
说来,她其实从不曾仔细看过他的手。
如今才霍地发现,果真老天爷都偏心的“美人”,定是连手指头也美得叫人心惊的。
白、细、长也就罢了,竟连骨节也圆润得丝毫不显突兀,直上直下。她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顿感无言形秽。
小姑娘羡慕又向往的神情都毫不遮掩地写在脸上,看得魏弃一脸莫名。
顿了顿,竟也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五指齐全,没断没残,仅此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
他于是拧眉,又喊了一声“谢沉沉。”
沉沉这才回过神来,忙把自己腰间门钱袋解下,一把塞进了魏弃手里,道“殿下,这,银子在这呢。”
唉。
做奴婢的是这样的,就那么点攒下来的月钱,主子若是伸手要,也不得不给。
小姑娘“割肉”割得一脸深沉。
大概早已经忘记,就在几个时辰前,她还在为昨天差点稀里糊涂把自己卖了、顺便替魏弃数钱的事生闷气。反而在心里安慰起自己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毕竟自己胳膊再粗,也粗不过魏弃背后的皇帝老爹呀
比起操心明天自己还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烦心宫人们背后的闲言碎语,还不如先想想怎么哄魏弃给自己买两串冰糖葫芦呢。
沉沉想到这里,顿觉拨开云雾见月明。
于是乎,又立刻毫不犹豫的冲魏弃一笑,露出一对讨好意味分明的月牙眼。
所谓“朝华宫第一狗腿子”的自我修养,亦不过如此。
魏弃见了,却只神情颇为微妙地盯着她,嘴角不着痕迹地抽了下。
末了,丢下句“自己下来。”
便把钱袋子扔回她怀里,拂袖而去。
说来惭愧,不算入宫这四个多月,沉沉入上京,至今也已有六年。
却是直到这日才知道,原来上京第一的成衣铺子,名叫“锦衣庄”;上京第一的银楼,叫“玲珑坊”;上京最有名的胭脂铺,唤作“点绛唇”。
城中贵女时兴的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