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沉沉在小太监接引下走到他跟前,他才发现,那香气的来源正是她手中提着的食盒。
“见过陆医士。”
沉沉急归急,见着陆德生,还是福了福身,端端正正给人行了个礼。
又见四周太医们来去如风,个个面色忧虑、惶恐不已,唯独陆医士这清静冷落,她也不由好奇,小声问道“太医们这是忙什么”
陆德生淡淡道“昭妃娘娘病了,院士亦束手无策,正召集众人问计。”
而此等大事,自然轮不到自己这么个小小医士头上。
沉沉闻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看他目光定在自己手中食盒上,又忙把食盒里的几碟糕点依次拿出来,介绍道“陆医士,奴婢给您做了几样家乡从前时兴的糕点,这个叫芽麦圆子”
她端出一碟黑乎乎、圆圆扁扁的塌饼。
自觉卖相不佳,忍不住轻咳两声,道“瞧着不算好看,但、但味道是好的。”
“奴婢还做了一碟绿豆糕原本想做桂花糕,无奈问遍了御膳房的嬷嬷,竟买不到四季桂,”沉沉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接着从食盒里往出拿,“医士整日忙碌,奴婢听说茯苓性平,能健脾渗湿,宁心安神,所以还备了碟茯苓糕。”
“”
陆德生看着桌案上琳琅满目的点心,不由失笑。
搁下手中医书,他抬头问她“姑娘当我属饕餮的么”
可话虽如此,他还是捻起一块芽麦圆子,细嚼慢咽尝了滋味。
过后,却略有些惊奇地抬眼“这味道”
“陆医士觉得如何”沉沉问,又有些不放心地小声道,“我、我已许久没做过了,是机缘巧合,见御膳房的陈嬷嬷不知从哪采了些佛耳草来,我与她说道了许久,她才愿意卖我一些。”
佛耳草并不金贵,从前沉沉在家中时,常和兄长一同去摘,田边屋后,随处可见。
但恰恰是这并不金贵的东西,在深宫之中,才越发难得。
“原来如此。”
陆德生捻着手里那块塌饼看了片刻,眸色微沉,末了,轻声道“味道极好,姑娘有心了。”
他本就是个白面书生,样子端正清秀,年纪亦不过二十出头,平日里,却总板着张脸。
如今稍一和缓颜色,倒终于显出些和气来。
沉沉见状,松了口气,当即冲他笑笑。
环顾四下一周,见方才围着看热闹的小太监们早已散开,无人注意这里,才又压低声音道“但但不瞒医士,我来这,还有一桩要事。”
陆德生道“九皇子的事”
沉沉点点头,把最近魏弃的种种“异常”之处娓娓道来,说到最后,她表情几乎有些沉痛,道“殿下从前不这样,伤了一回,却转了性子,是不是”
烧坏脑子了
这话有些太直白,她说不出口,只能委婉道“奴婢曾听长辈提起,奴婢家里有位远房表姐,小时候亦发过一回高热,醒来便性情大变,从前温婉柔淑的性子不复存,反倒泼辣爽利起来。奴婢想着,九殿下,是不是也”
陆德生道“世间奇闻怪事,数不胜数,你说的也不无可能。但是。”
“但是”沉沉歪了歪脑袋。
陆德生略微斟酌了下,忽问她“他转了性子,有什么不好么”
“不好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沉沉犹豫道。
真要说起来,如今的魏弃,其实倒比他动不动发疯的时候好了百倍千倍。
至少,他会主动同她说话,愿意吃她做的东西,甚至于昨夜,魏弃自重伤后,第一次清醒着离开地宫,见了主殿里那片狼藉不堪的景象,竟然也没生气至少表面上没有。
看见肥肥睡在他床上,他甚至都没把它拎走,只问了她一句,这狸奴怎么还活着。
沉沉解释说是陆医士治好的,魏弃便没再多说什么,反而说起地宫太冷,让她以后不必陪在底下,睡在主殿便是。
虽然语气仍是那样冷冰冰的
可行为却好得简直有些不像他了
沉沉心中不安,总觉得自家这位殿下仿佛要憋个大的,这才马不停蹄、大早上做了堆点心,来寻陆德生问计如今在这宫里,她既没朋友,表姐亦不能常见到,这位两袖清风的陆医士,便是她唯一信任的人了。
陆德生抬眼,看着小宫女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神情,一时却不知该叹息又或摇头苦笑。
沉思片刻。
“听你所言,我倒没听出殿下身有不虞,”最终,亦唯有无奈道,“只听出殿下待你,确与旁人不同。”
确与旁人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回朝华宫的路上,沉沉一路苦思冥想。
诚然,她承认自己对魏弃有过些少女怀春的心思,又几次被他美色所迷,或生出恻隐之心,或难忍怜惜。可,魏弃对自己
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