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半年前那件事之后,达昌安不敢再明目张胆地插手人奴买卖,更断了与良人掮客的联络,只暗中派老图与库伦行事。而他二人也果然顶用,每一回都能令他满意。
前两日,达昌安在街边瞧见了那名美貌的小宋女,本想当场动手抢人的,怎奈固德那丹的马车恰好在那时经过,他只得先上前讨好上司,待回头找时,那小宋女早就不见了。
当天他便派老图他们去寻人,如今两天过去了,人还没找到,达昌安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这时,帐门被掀开,一名女仆战战兢兢从帐外走进来,跪伏在软毡旁边,脑袋深深地埋下,哆嗦着道:
“禀……禀告主子,派出去的人回来说,图老爷和库伦老爷都……都还没回来。”
“这群蠢货……这群该被黄狼撕碎的蠢货,就没有一个有用的!就没一个有用的!”
达昌含混地嘟囔着,乜斜的双眼扫过女奴雪白细嫩的脖颈,喉头猛地吞咽了一下。
“你,过来。”
他朝那女奴勾了勾手指,通红的眼睛有如野兽,鼻孔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那女奴是个宋女,有着别于金人女子的清秀,此时闻言,她不由面色惨白,全身颤抖,却还是咬着嘴唇哆嗦着爬起来,碎步朝前走去。
外面突然传来了女奴们的尖叫:
“啊?这是什么?”
“好多血!”
“那边有人!”
达昌安的酒登时醒了一半,面色亦随即一寒。
“来人。”他大声喝道,守在帐外的数名亲卫立时躬身而入,他阴着脸看着他们:“去瞧瞧怎么回事。”
亲卫领命而去。
达昌安一时也没了兴致,将那女奴喝退了,旋即返身行至牛角案前,擎起靠放在一旁的金环大刀,想了想,丢下酒囊,提刀走向挂在帐角的重甲。
帐门忽地被人掀起,带进来一阵风雨,那几名亲卫快步而入,其中一人的手上提着个包袱。
“什么东西?”达昌安的一只手还放在甲衣上,眯缝着眼睛在包袱与亲卫之间扫了几个来回,面罩寒霜。
那包袱正往下滴着血水,险些便要弄脏了干净雪白的羊毡。
亲卫却是知晓他的好恶,立在毡前便打开了包袱。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现于眼前。
“有人从外面扔了这包袱进来,守卫说那人全身都罩在蓑衣里,跑得比兔子还快,我们的人正在追。”
“领甲,是老图!”另一名亲卫上前翻看那头颅,很快便认了出来。
达昌安面色未变,身上的气息却越发阴沉。
另一名满脸横肉的侍卫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呈上了手中的一样事物:
“领甲,那扔包袱的老鼠逃跑时不小心丢下了这样东西。”
达昌安的眼睛里射出寒光,阴鸷的视线紧盯着亲卫手中之物。
那是一柄打磨得很是精致的短刀,双面开刃、形制尖细,握柄处雕镂着环蛇纹饰,正是黑甲军最喜爱的佩身之物。
…………
“金国大军共分五甲,除金族所领之金甲外,另有白、黑、红、蓝四甲,每甲军丁人数不等,五甲合兵约在五十五万上下。其中又以金族为最,计有军丁三十万余。”
杂院中,卫姝身披蓑衣、手执阔背弯刀,小心地放下了老图的无头尸身,口中犹在低声自语。
金国大军的分布并非头等机密,叶飞与周尚闲谈时,偶尔会有论及,阿琪思便也记了下来。
据叶飞所言,金军对宋军各处分布亦知之甚详,毕竟两国交战已有二十年,彼此都摸透了对方的底细,这似乎也并不能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可在卫姝看来,这样的知悉,便是大事,且还是极为反常的大事。
宋、金两国无论人口、疆域、根基还是血脉延续,皆不可同日而语。
宋知金是正常的。
数千年以来,中原大地之上纵使有朝代兴替、有战火纷争,却始终一脉相承,而中原子民便沐着这沉厚的积淀生长,民智早开、人才济济,英雄俊杰辈出。
反观金国,立国至今才止二十年,其国土只占大宋的四成、人口则连大宋的四成都不到,所谓皇帝从前也不过只是区区部族酋长而已,正是所谓的蕞尔小国。
这并非卫姝有意小觑,而是的确如此。
虽然金国从上到下皆瞧不起宋人,视宋人为猪狗,可其治国方略、生民经济、礼仪规制乃至于宗族承袭等等,却又无不在效仿大宋,甚而就连钱币亦是延用的大宋通宝。
这样一个新生的小国,何以竟也能够对强大的宋知之甚详?他们是从哪里拿到这些机密的?
叶、周二人从不曾谈论过此事,但卫姝却猜测,他们可能是知道些什么的。
也正因立国太短,根基不稳,故金国大军才会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