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东没客气,也甩了对方一个大逼斗,奉上一句:
“禽兽不如”。
当然,若是在场有些人能明白,他这话不止是在骂乌追就更好了。
乌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了五指印,这一巴掌比打谷苗还用力,乌追感受到秋东眼里黑沉沉的压力,张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子。
乌植和封氏愣愣瞧着没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封氏对上秋东漠然的脸,几次欲言又止,秋东全当没瞧见,转身搀扶起郑氏,唤两个妹妹:
“去收拾东西,跟我走。”
大管家见秋东要离开,当即迈出两步,正欲开口,乌植无声朝他摆手——
放他走。
此时的乌植心情正好,自觉非常通情达理,很是宽容的用长辈心态包容了秋东疑似耍小脾气的举动。
他认为秋东初初知道如此事实,一时心有怨愤是正常的,过段日子他好好哄一哄,自然便哄回来了。
毕竟好好的大少爷,在谷家受了十几年的苦嘛!等他处理了谷陶这个罪魁祸首给他报了仇,小孩子家家气也就消的差不多了。
他要真不哭不闹,乌植才该心里发毛呢。
于是,秋东孑然一身的来,众目睽睽之下带着郑氏和两个妹妹离开,不愿多掺和乌家那一地鸡毛,更没心思琢磨乌植究竟在想什么。
等他雇好了牛车,谷禾跟谷穗恰好急匆匆赶出来。
秋东一瞧,两人收拾出来的东西紧一人一个小包裹,又为郑氏收拾了个小包裹,看样子和当初秋东被赶出家也不差多少。
见着秋东,谷禾就跟找到主心骨似的,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哥,语气中满含惊惧惶恐。
谷穗直接扑进郑氏怀里,肩膀一抽一抽,不敢发出声音。
此情此景,再多安抚的话都没甚大用,秋东让三人上牛车,自个儿也跟着上去,在牛车踢踢踏踏的响动中,他将之后的打算与三人说了:
“乌家你们肯定是住不成了,留着也是被牵连的命,先去我那边住一段日子再做打算,有我在乌家不会对你们怎样。
至于谷陶与谷苗以及还在外面跑商的谷田会被乌家人如何处置我便不管了,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怨不得旁人。”
老五还小,并不十分明白秋东这话什么意思,郑氏与谷禾却是一清二楚,这是和她们只论恩,不论过。
只要她们娘三还有一口饭吃,将来就不可能让谷苗和谷田饿死,是保全了他们一家呀!
郑氏看向秋东的眼神满是感激,心道终究是个心软的好孩子。
秋东见郑氏这样,也没提醒她——发生这种事,即便乌植糊里糊涂放过谷苗和谷田,封氏不会轻易饶恕,那两且有的苦头吃呢,有时候活着真不如干脆死了的好。
他觉得封氏无辜是真,不想搭救谷苗和谷田也是真,毕竟真正糟了那些罪的人已经不在了,他没道理替对方大度。
郑氏全不知秋东如何做想,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直到这会儿才算是松了,嗷的一嗓子哭出来,声音凄厉,吓了车夫一跳。
“天杀的谷陶,造的都是什么孽啊!他是见不得我这一家子过一天好日子!死去吧,他倒是一死了之干净了,可怜我的孩子们也跟着受牵连,老天爷怎么不一个雷直接劈死他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郑氏这话没人能给出答案,当然她也不需要答案。
倒是她语调悲悲切切,周遭路人即便不知晓究竟发生了甚么,也被她哭的心里恓惶,车夫更是没忍住陪着掉了几滴泪,出声安慰道:
“大妹子,甭管遇着什么事儿都得往前看,这世道啊,没什么过不去的,真有那过不去的,人也就没喽,咱只要有口气,爬也得爬过眼前这道坎儿。
你瞅瞅这满大街哭丧脸儿的,他们哪个是为你悲切,那是在为自个儿恓惶呢,一辈子谁还没遇着过几件恓惶事儿啊,你说是不?不信你睁开眼睛瞧,这贼老天到头来能饶过谁?”
郑氏听进去没有不知道,倒是秋东,觉得这老伯说的可真对,别看人家满脸风霜,讲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道理,可一开口,全是人生大智慧。
郑氏在车上咒了一路谷陶不得好死,等到槐树巷子口的时候,已经能勉强控制住情绪,擦干净了脸面,不愿被其他人瞧见这副模样背后嘀咕秋东。
在秋东看来,郑氏真的是非常典型的随遇而安,有韧性,能吃苦,闷头过日子的那类女人。不管遇着多大苦难,心里装了多少苦闷,日子都得一刻不停继续往前赶。
他租的院子还剩一间门空房,稍一收拾,添置点家用便能住人,都不用秋东帮着张罗,娘仨便手脚利落的搬了进去。
秋东还琢磨如今地方太小,娘仨挤一间门房十分不便。熟料人家三可乐意了,正是心慌意乱需要抱团取暖的时候,身边没人她们心里才慌呢!
当天傍晚,秋东那打从住进来就没开过火的厨房便升起了炊烟,两个妹妹忙进忙出,不知打哪儿翻腾出来一张木板擦洗干净,被她们用树墩子支起来当饭桌,一家人在院里吃了顿沉默却也稍显心安的晚食。
秋东想着人闲下来就容易想七想八,饭桌上正准备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