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公子, 您请回吧,我家老爷说他不在家!”
冯少元本是个温润的青年,闻言眉宇间带上了几分愁苦。顾伯伯那般脾气温和, 从不与人交恶之人能说出这番话,定然是恼极了。
无奈, 只能朝眼前的管家拱拱手,诚恳道:
“发生这样的事, 少元自知对不住顾伯伯和长安兄,改日再来上门请罪。”
管家心里有再多的气也没法儿对着眼前这人发,心里长长的叹口气, 叫人关上府门,将一切窥探的视线隔绝在外。
有仆人小心凑到老管家跟前抱怨:
“这冯家做事太不厚道, 当初主动提出和咱家少爷结亲的是他们, 现在攀上太子的高枝儿了,转头到处散播谣言, 说咱家公子是不学无术的纨绔, 品行败坏, 无恶不作, 配不上他们家姑娘也是他们!
外头那些人什么都不晓得, 竟也信了冯家的话,脏的臭的没影儿的事都往咱家少爷头上摁,越传越离谱,长十张嘴都解释不清,谁帮着辩解一句就被指成同伙一并骂了去。
只有咱们自己人知道, 少爷脾性再温和不过,下人犯了错从不打骂,行事沉稳又低调, 再好没有了,冯家太不是东西!”
也不知这话骂的是冯家还是连太子一块儿给骂了。
管家心里极其认同,等仆人骂完才不轻不重的斥责一句:
“不可胡说!”
仆人听声儿就知道管家没真生气,赶忙说起正事:
“老爷在书房又是一整天没出来了,您看要不要派人给少爷送个信?”
管家强打起精神道:
“少爷心里也不好过,且不要打扰他,小姐那边安置妥当了吗?”
“按伯爷的吩咐,今天一早就送小姐上山礼佛了,回来的人说一切稳妥,保证没有外人在小姐跟前说三道四。”
言语间,到了书房门口,管家整理仪容,勉强调整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敲门进了书房。
见桌上饭菜一口没动,伯爷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不知在想什么,身影带着几分苍凉,短短几日功夫,头发白了大半,他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老爷,事已至此,您还是得往前看啊,夫人去的早,公子小姐只剩您一个亲人,您这时候倒下,叫公子和小姐如何自处哪?”
说来也可怜,旁人家都是三妻四妾,争风吃醋,宅斗不消,可他们保山伯府前后两任伯爷都只娶了一位妻子,前头老伯爷年纪轻轻成了鳏夫,独自带着儿子,也就是如今的伯爷长大。
到了伯爷这里,又年纪轻轻成了鳏夫,和一双儿女相依为命,如今这府里总共就三位主子,放在全京城也是独一份儿。
保山伯顾秋东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因为一天水米未进,开口时嗓音有几分沙哑,没了往日的温和,稍显凌厉:
“备车,去太学!”
见管家忧心忡忡的,秋东也没解释,只摆手叫他速速去办。
管家面上现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可看伯爷铁了心的样子又不知如何劝说,苦着脸出去张罗了。
哎,今天可是太子殿下去太学听讲的日子,伯爷此时去太学,很难不让人多想啊。
万一伯爷和太子这时候起冲突,只会让伯府的处境更加艰难。
苍天无眼啊,能把自家伯爷这样公认的老实憨厚之人逼到这个份儿上,谁不说一声冯家做事不地道,就连太子殿下也……
罢了,他人微言轻,议论不得天家贵人的事。
马车半个时辰后停在太学门口,秋东下了马车一言不发往里走。
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见着秋东很是诧异,匆匆向他行礼问安:
“顾博士好。”
秋东没搭腔,面色严肃从他们跟前略过,一阵风似的,衣摆卷起地上枯黄落叶,等他脚步走远,才打着旋儿幽幽落下。
远远地还能听见身后学子们嘀嘀咕咕:
“完了,要出大事了,我在太学五年,从未见顾博士那般刀人的眼神!”
“没记错的话,太子殿下还在听课呢!”
“天哪,我去找祭酒大人!”
“先想办法拦一拦,别让顾博士与太子对上,我去寻与顾博士交好的几位先生来劝他!”
不管孰是孰非,他们心里如何做想。太子始终是储君,要是在太学出了事,别说这里的人,就是看门的狗也得跟着落罪。
秋东无视了周遭动静,越是临近学生上课的地方,越是感觉到了阻力,路上冒出许多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学生,热情的拿着各种问题上前请教。
风度翩翩的学生甲上前拱手道:
“顾博士,学生上次听课有个疑问困惑许久,不知博士可否方便解答?”
秋东耐着性子:“不方便,改日吧。”
学生甲卒。
没走两步,身板单薄的学生乙拦路:
“顾博士,上次您给学生的卷子批了乙等,给文轩的却是甲等,学生自认不比他差,敢问您觉得学生的问题在哪里?”
秋东忍着气道:“问题不是都批注在旁了吗?不认字吗?”
学生乙卒。
转个弯儿,一脸憨厚的学生丙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