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怕……娘亲抱!”
小丫头抱着她娘,眼泪蹭了娘亲一脖颈。
姜黎回头望了白亭云一眼,白亭云敛着眉眼没吭声。
青山处处埋忠骨,一张战争打下来,内心满目疮痍的何止战场上拼杀的将士们。
姜黎眼眸一动,抬手摸了摸小丫头发丝软软的头顶,“乖啊,不怕,坏人都被打跑了!以后都不会有那样打的炮仗声了。”
小丫头团乎小脸上全是懵懂,“坏人都走了?炮仗?前几天外面天裂开一样打雷,是有人在放炮仗吗?”
“是有人在放炮仗,像过年一样!”姜黎轻笑着应答,她从怀里掏出来个瞧着好看,一条棉布手工缝制的红色鲤鱼递给她。
“哇!大鱼!”
小丫头一下被艳红的东西吸引,马上就忘了哭。
卖绢花的大姐马上就要推拒,姜黎摆了摆手,没多说什么,正待起身拿起绢花马上要走的时候,余光瞥见巷子尾,一道熟悉的人影。
姜黎眉心微蹙。
是她……
巷尾一处破漏的民宅内,秦淮河涌进来的积水还在,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被婆子抱在怀里止不住地娃娃哭,一旁院子里扫岁的中年女人,一脸不耐烦,“又哭!她奶奶呢,她娘呢!”
“一天哭八遍!”女人一嘴嫌恶地咒骂,“大人还没吃饱呢,就听他见天的号丧!”
抱孩子婆子有些挂不住脸,“何三娘!你差不多得了,好歹也是金尊玉贵的少爷,怎地就叫你这样骂,要不是你自己嫌贫爱富,今个也轮不到你来这里指桑骂槐!”
何三娘一脸怒气,气的脖子老粗,怎奈人家说的是事实。
要不是她上赶着巴结,楚王府没倒台之前,就她这种乡下来的泥腿子,连给楚王府看大门的提鞋都不配。
何三娘愈发不耐烦,扫把上的水险些没甩孩子脸上,她哼了哼,“是我上赶着那又如何,落配的凤凰不如鸡,我可告诉你们,跟我说话小心着点,要不老娘一个不高兴,就把你们这些叛贼直接捅到衙门去!”
“那金陵府衙的西北王跟我儿子可是好哥们!”
“我能留在这里,伺候你们一家上下,就算你们积德了!”
“要不是看在秀儿揣着我儿子的种,我能来伺候你们?等出海的船有消息了,你们可给老娘趁早滚蛋!”
大门吱嘎响了一声。
何三娘见了人,也还是那副嘴脸,她黢黑的脸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说,“呦,咱们的王妃娘娘可算回来了!”
“您这一趟出去,又典当了什么值钱的宝贝?”
一生都在安乐窝里的楚王妃,没与这样粗俗的妇人打过交道,更不削与她多做口舌,绕过何三娘走到婆子那,接过来孩子心疼地晃了两下。
“宸儿乖,等出海的船来了,咱们就去找你娘亲啊……”
楚王妃轻声哄着小孙儿。
楚王府造反大旗扯起来那天,楚王府嫡亲的两个少爷,就被谢安送到了南洋去,楚王妃原本也是要去,但放心不下幼小不耐海上奔波的孙子。
也放心不下自己的丈夫谢安。
现在战事已停,叛军败北,她的丈夫被一场大水冲得不知所踪,生活了几十年的楚王府也根本回不去。
何三娘尖酸的嘴仍在再说,忽地发现大门口两道人影不知矗立了多久。
楚王妃见了来人一眼,登时吓得脸色惨白,手中孩子险些没掉到地上。
“你……你是来抓我们的吗?”
面前这女人一身素衣,疲惫的神情与市井操劳的女人无异,只一张脸还是记忆里那般温柔。
姜黎视线扫过她一眼没应声,转头对何三娘说:“大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何三娘一惊手里的扫把差点没掉到地上。
“我……我……”
姜黎现在贵为西北王妃,她儿子纵与西北王有从乡下走出来的交情在,可那也盖不住她包庇反贼的大罪。
何三娘正支支吾吾,不知找什么借口开脱。
侧面的房门推开,一个极其年轻的女人扶着六七个月的肚子走了出来。
“娘,在吵什么?我姨娘还没回来吗?”
和三年脸色一变,朝着怀孕的女人猛使眼色,怀孕的女人不明其意,看了一眼一脸惊恐的楚王妃,又瞧了瞧门口,登时后退几步。
她害怕地问:“娘,是、是王浩派人来接我们,还是家里来客了?”
“王浩?”姜黎把何三娘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刷地冷下脸来质问,“何三娘,她跟王浩是什么关系,她为什么管你叫娘?”
“她……”
姓柳的跟姜黎是多要好的手帕交,何三娘心里一清二楚,现在姜黎成了西北王妃,质问到她跟前,何三娘一时半会脑袋短路,根本找不出合适的借口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