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倒也罢了, 贾琏听到理郡王此言,不免心中暗骂起来。
理郡王乃是先义忠亲王的嫡长子,义忠亲王便是从前四王八公、四大家族追随的那位坏了事儿的太子爷。自义忠亲王去了后, 太上皇对这位从前自己爱若珍宝的太子越发怀念起来,便又把圈禁的义忠亲王后裔放了出来,尤以其嫡长子十分爱护,封了理郡王, 不止让其在宫中御书房同其他皇子一道儿进学,甚至常常带在身边。宫里的人对皇帝的倾向素来是最敏感的, 见了皇帝如此, 便有一二太子旧党暗暗支持起来理郡王, 以为皇帝会封理郡王为太孙。贾家便是这看不清时事的人家之一, 尤以宁国府为最, 甚至娶了前义忠亲王的外室子做家中的宗妇。荣国府则是王熙凤嫁进来, 贾琏入仕之后, 这才渐渐远了那头。
秦氏不过是先义忠亲王的外室所出,和理郡王这个正经的嫡长子并无什么情分。从前理郡王也未因为宁国府娶了秦氏有什么另眼相看的时候,这时候却蓦地出言, 还拉了荣国府下水,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人人都说当今是隆敦孝弟, 仁孝过天,更隆重功臣之裔的。可如今见了甄太妃薨逝, 太上皇病重后当今的一系列动作,便知道当今再如何仁善, 也忍不了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的。如今贾家有了娘娘皇子,荣国府贾琏王熙凤夫妻尚且战战兢兢,废了不知多少心思与当今心腹的结亲, 以表忠心。理郡王这时候拿元春来说事,生怕荣国府不死吗当今既然以仁孝治天下,便不会不允许有人不孝还能不受罪罚,如此言语,并不能让贾珍不受罚,只能让荣国府一起没好日子过罢了。
贾政素来是个只知忠君报国的,忙出面磕头请罪,贾琏见贾政请罪之语空泛,忙出列磕头道,“回陛下,臣等家中与宁国府一脉早于国孝、家孝孝期之中便因苦劝其修身养性不得,应贾珍所言分了族。御史台的御史们细细调查便知,如今已是没什么关系了。家中蒙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方能有娘娘在宫中陪侍,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娘娘虽有皇子,臣等虽肝脑涂地,岂能得报于万一。此乃臣等的福分,实是不敢借此居功。”
理郡王见他几句话就把两家撇的干净,笑起来道,“贾卿这话倒是有趣儿,既然已无关系,缘何又要小女儿以女儿孝为贾敬守孝贾珍事发之日,你的夫人还特特为贾珍之妻请了大夫,十分关切,可见是哄人了。”
贾琏听到这儿便是明白了几分,只怕家中是不知为何得罪了这位理郡王,连这般细的事儿都打听来拿出来说,便定了定神,人愈发冷静了,道,“郡王既能知道小妹守孝、内子为贾珍之妻请医这等小事,想必也听闻家父前些日子才因贾珍想把小妹带回去而当街吵架。家中小妹素来就长在荣国府,几乎没回过宁国府。家中和宁国府一脉与贾珍起断了联系,家父却和敬老爷有兄弟情分,方才如此行事。至于贾珍之妻尤氏,贾珍被参一条便是宠妾灭妻,其妻已是患病已久,微臣实不明白,内子一时善心帮衬一二便是有罪了京城诸多大人家里哪年不在外头扶贫救弱的,内子连村妇都帮衬得尽心尽力,还结了干亲。贾珍之妻上门求请,既是举手之劳,为何不帮贾珍从前乃是贾家族长,臣等奈何他不得,于族中未能成规劝之则,确是臣等失职,还请陛下降罪。”
从前太上皇年老心软,便对理郡王十分照拂,只是理郡王被圈禁多年。从前其父尚在之时如何得意,只道义忠亲王上位,自己日后便是太子,朝中内外亦是十分推崇,怎料义忠亲王坏了事儿,理郡王的日子立时从天上掉到地底。原也不过是个志得意满被捧惯了的孩子,大起大落之下,心态便扭曲了许多,野心亦是极大,又见当今即位,便认为是当今抢了自己父王和自己的未来,对从前跟随义忠亲王,如今却百般讨好当今的贾家极为不满。
诚然宁国府一门娶了秦氏作宗妇,但秦氏当年不过一个盐商所赠给义忠亲王外室所出的女儿,理郡王哪里愿意认有这么个妹妹,且后来秦氏入了贾家的门,贾珍对其也并不尊重,竟是有扒灰丑闻。理郡王虽对秦氏这个妹妹并不在乎,到底知道秦氏来历的也不止贾家,理郡王只觉面上无光,对贾珍倒是恨意比亲近多,只恨不得贾家全家都跟着去死。且荣国府自义忠亲王去了之后,便把本家的嫡长女送进了宫中做女史。后来还被晋为贵妃,后又结亲了如楚家、江家这样的人家,便是从前姻亲的林如海也是弃了太上皇转而投了当今。在理郡王看来,贾家如此行事,实为不忠,且捧着当今给义忠亲王一脉没脸,便是当今不惦记着降罪贾家,他也不愿贾家好过。
理郡王只知参贾珍一本的董御史乃是当今心腹,只道是当今拿着贾珍作筏子,要对四大家族、四王八公出手了,理郡王对荣国府后来十分撇清与先义忠亲王的关系十分不满,便如此出言,指着当今一道儿看罪了荣国府。可是董御史和当今却知道,这次贾珍被参,乃是荣国府首起,一手炮制的。荣国府本就不是要给贾珍求情的,更别说还想拉扯上娘娘。
贾琏如此出言,贾政便也再说了一些忠君爱国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