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见她如此, 忙劝道,“哪里就如此了,二奶奶这不是已经拦了下来, 只是说了叫你知道, 心里有个数儿罢了。我们想着, 只怕也不是全图了你去的。”
鸳鸯哭道,“不用你说,我也明白, 正是因为明白,我才难过。拿着我作筏子去为难老太太, 真真是孝呢。老太太为家里如何操心,这些人, 就看着那些东西,却没一个惦记老太太的。”
平儿又是好一通劝慰,鸳鸯难过了半饷, 见平儿挺着肚子, 还操心苦劝,这才止下来,低头道,“也是我不好,你这样, 我还在你跟前哭。”
平儿道,“旁的不说,你倒是想想法子,不拘什么,求老太太给个恩典才好。”
鸳鸯垂目,扭了扭手里的手帕, 道,“我记着你和琏二奶奶的情儿,放心罢,我知道怎么做。”
平儿见她还算冷静,这才放心。回了梨香院和王熙凤道,“二奶奶也是,这事儿都了了,偏还叫我去和她说。”
王熙凤抬眼看她,道,“你跟了我这么些年,难道真以为我是个菩萨不成”
平儿道,“是了是了,奶奶做了一日好人,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来赞两句,哪里会暗暗做好事不叫人知道。”
王熙凤不在意她言语中的讽刺,横竖自己本就是这样无利不起早的人,何苦做那谦逊姿态,反倒失了本心。
平儿家去,鸳鸯此后倒是对王熙凤一房亲近许多,只不知怎么与贾母说的,贾母倒是当着众人的面儿,说等自己百年之后,便把鸳鸯给了王熙凤帮衬巧姐儿。
王熙凤闻言十分讶异,想了想,老子再混账,也没有要了儿媳和孙女身边丫头的道理,何况鸳鸯在丫鬟里是头一份的,贾母如此,也显出对自己母女俩的重视,自然乐得答应,贾赦虽说心里不满,思及日后鸳鸯跟了凤姐儿,也只有亲近自家孙儿孙女的,对贾母的梯己而言确实不亏,倒也丢开手不提。
有贾母放话要把鸳鸯留给王熙凤母女,一时之间,王熙凤和巧姐儿在贾家愈发水涨船高,本就因王熙凤管家许多人畏其势,这一二年因元春封妃,贾母素疼宝玉,许多人便轻大房重二房来。贾母这一出,王熙凤跟前奉承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倒是意外之喜。
好容易歇了两日,便闻得薛家薛蟠被柳湘莲打了,柳湘莲躲了出去,薛蟠好容易养了好,又闹着要出去做生意去。薛姨妈舍不得儿子远门,担心路上有个不妥,到底宝钗劝了一番,道若不历练,薛蟠永远不会长进,薛姨妈方才答应。
这日里贾琏回来,倒是和王熙凤抱怨,“前儿老爷也不知在哪个地方看见了几把旧扇子,回家来便看家里所有收着的这些好扇子都不中用了,叫人各处求去。我这每日里在衙门里繁忙,还得给他寻摸。”
王熙凤本昏昏欲睡,闻言立时一激灵,忙坐直身子问道,“你寻到了”
贾琏道,“前儿倒是打听到一个,混号叫什么石呆子的,他家就有二十把旧扇子,听说穷的连饭也没得吃了,倒是死也不肯拿出大门来。我托了些人儿,哪日里去他家里看看。”
王熙凤忙道,“我瞧着,只怕二爷要不来,略问问罢了,没个准儿,便先别和老爷说,省得闹出来些不好看的。”
贾琏一愣,道,“这是怎么说。”
王熙凤道,“他都穷得如此了,还死也不肯拿出门,想来是不会拿出来换钱的,若是肯换,哪里会拖到如此地步。二爷去看了,若是那扇子不好也就罢了,若是好,叫老爷知道了非要不可,闹出事儿来可如何是好老爷这两年本就左了兴儿。去岁鸳鸯的事儿好容易才平了,可别再闹了。要我说,便问问他,若是好,且愿意出,不拘老爷看不看的上,咱们自己家买了留给茂哥儿巧姐儿也是好的,若是不愿意,也别和老爷说了。”
贾琏道,“这有什么,若是千金不给,大不了这事儿就罢了。咱们积善行德的人家,难不成还去弄得人坑家败业的”
王熙凤揉了揉眉间,没好气道,“二爷忘了,去岁那个贾雨村,也不知走了什么门路,又搭上了两位老爷的线儿。二爷好劝歹劝,说他为人不行,因此还差点被二位老爷打一顿的事儿了若不是听说他从前教过林妹妹,林姑父也待他冷淡,只怕还不消停呢。便是老爷们没怎么亲近,他还殷勤得很,这又是个惯会乱来奉承的。从前南安郡王的亲戚家里犯了事儿,他便自作主张了了案子,若是闻得老爷想要,也乱来一通奉承可如何是好便不是他,这两年老爷们身边这样的人也不少。若是回头事儿发,只说是受了府里的事宜,咱们不知要平白多上多少罪过。”
贾雨村此人属实十分会钻营,当初借着甄家之势谋了缺儿,往日里对甄家亦是十分孝敬,甄应嘉渐渐也对他好脸了起来,又写了举荐信叫他来见贾赦贾政贾珍和四王八公其他老亲。此人往日奉承,少不得替几家包揽了一些事儿,贾家因着没薛蟠打死人之事牵扯,贾琏又百般苦劝,方才没沾上。只是这人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前世石呆子一事儿便是先斩后奏,王熙凤着实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