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逍余说得当然是实情,为了从源头上控制药品流向。特别是对元老院不能直接控制的药品终端,卫生部门是实行一套管理制度的。 首先就是标准处方,所有医疗机构都要使用标准的处方签领用有记录,作废要留存。领新的要将旧的存根上缴。而且这套制度不论自费还是公费,是否管控,中成药还是澳药,只要是列入《元老院钦定药典》的药物,只要是列入元老院管理的医疗机构都要执行。 其中管控药物所使用的处方又是特别印刷的,不但有防伪标志还有流水编号,医疗机构发出去的处方单都是有存根的,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存根和发药单位的处方进行稽核 郑逍余一听他要管控药品的处方单,就知道鱼开始上钩了。 不过,还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郑首长要钓的大鱼--毕竟这元老院的管控药品觊觎的人太多了。 “贤弟放心,这处方不是在百龄堂用。”何俊笑着给他斟酒,“这处方单关系重大,哥哥我岂能不知?又怎会牵连到贤弟。我告诉你呗,有人愿意用现钱买这处方单,一张单子一元钱,你看看,只要把这处方单卖几张给他,就是白花花的银钱拿到手了!” “一元一张?当真?!”郑逍余此时的惊讶倒并非是做作,作为大夫和元老院的地方医疗机构的管理人员,他当然知道这处方单牵扯到的利益有多大,但是真没有想到会有人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来收买这一张单子。 这帮人的手面真大!郑逍余作为中级归化民干部,每月收入不过十几元,一本处方便签是二十五张,卖一本就能抵达他差不多两个月的收入。心里不觉隐隐约约有些不甘。 他的表情让何俊看在眼里,知道有门,当即又给他布菜:“贤弟,你想想看,这生意容易不容易?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呀!” 郑逍余心里疑惑,道:“兄弟我可有些想不明白,这处方都是有流水编号的,就算百龄堂不用,卖给了别人,到时候一稽查不就冒出问题来了么?” 何俊笑道:“这事兄弟你就不用担心了。处方单自然不是用百龄堂的名义开具的。至于稽查,兄弟应该比我更清楚,只查诊所和药房之间的存根和处方之间是否对应,又不会查哪一张处方对应哪一家诊所。像咱们这里,那自然是一查一个准,毕竟我们这里能开管控药品的诊所就两家。药房更是只有一家。可若是换一处大地方呢?” 郑逍余心里一震,心想他说得没错。如果是广州或者临高的话,能开具管控药的诊疗机构有十几家以上,能发药的药房也有四五家,一昼夜的药房流水可能有上百张的管控药品处方单。几个月下来就是成千上万张,一张外地诊所的处方单混杂其中,如果不是有针对性的检查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何俊见郑逍余面露犹豫之色,以为他已近动心了,继续蛊惑道:每本撕掉几张,不是整本拿去,只要混在成百上千的单据里谁会注意到! “……就算真有人发现了,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到时候这联合诊所还在不在都不好说了。”何俊笑道,“哥哥我其他不懂,两句话还是明白的:‘见好就收’‘三十六计走为上’,到时候兄弟你把一切往我身上一推就是,你大不了就是个失察之罪--就算是大明也不过是夺俸几年。” 这番话说下来,莫要说郑逍余是有心要“落水”,便是正儿八经的归化民干部也把持不住了。郑逍余故作迟疑了半响,这才露出决断的表情,道:“既然你有用,就申请吧。手续要全。” “明白,哥哥绝不会叫兄弟难做。”何俊笑的脸开了花,“你放心,这份好处大的很,决计不会让兄弟吃亏。你喜欢是银元、票子还是银锭?哥哥都给你预备妥当。若是要宅院和美女……” “宅院和美女虽好,却太惹眼了。我一个月赚几十块的人,不合适,不合适。” “既然如此,哥哥就给兄弟预备一个妥帖的法子。” 何俊说他准备去博罗县悄悄购置一座宅院,所有契据都登记在一个不相干的人名下。 “……一切分润,都送到这里。”说到这里,郑逍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兄弟可曾婚配?” “尚未婚配。” “那,可有什么亲人?” 郑逍余苦笑道:“我是孤儿出身,全靠元老院救助才活下来,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唉唉,想不到兄弟也是个苦命人!”何俊叹道。 “实话说,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郑逍余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话头,这并不是他故作姿态放饵,而是真心流露。 没想到这他这一番真做假,假作真的内心流露,却愈发引得何俊来了兴致。一个愿意吐露身世,大致也就算是“以诚相待”了。他当下又给郑逍余斟上酒,道:“兄弟过去大约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吧?我看兄弟的言谈举止,不似那些粗人。” 这一下可真真正正的戳到了他的痒处。郑逍余平日里很少说起自己的身世,除非是元老或者上级询问。寻常被问起,他总是含湖其辞。一来他不愿意提及伤心事,二来他自觉和许多归化民的出身不一样,说出来了,反而让自己和同事们显得格格不入。 “说来惭愧,小弟过去也是耕读世家出身。”郑逍余叹道,“祖上也曾中过举,在地方也有小小的名望。不幸小弟祖父不合为了一块风水地,得罪了本地缙绅,就此破家。家里人死的死,逃的逃。小弟也一路流落到了广州。幸蒙首长收留,才算有了今日!” “原来如此,”何俊道,“如今贤弟总算有了翻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