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存见他神情游移,知道他母亲病重,心中焦虑,便道:“今日为师寻你,是来帮你,日前一位多年挚友邀我今日参加一场密会,听闻与会者中有一位得道高人,对医术颇为精通,说不定能治你母亲的病。” 张家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便吩咐妹妹石宝好好照顾母亲,告别父亲跟着林存往篁村去了。 张穆得知相聚之处为李云龙的道场后,顾不得多想,急命小厮备鞍,一路快马加鞭,路上也未遇到阻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篁村。比起南华寺、华首台、光孝寺等佛门宝刹,严庵的规模甚小,是一处典型岭南建筑,仅两进,灰色砖墙,灰塑嵴顶。因为地处偏僻,又是新建的寺庙,来此烧香之人很少。 系好宝马的缰绳,张穆扣响了紧闭的大门。片刻后,门后走出一位身形消瘦的秃头和尚。没错,正是李云龙。 张穆颇为惊讶,没想到久不见烟客,竟憔悴如斯。他激动地将双手放在李云龙的肩膀上,道:“烟客,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穆之,一别数年,甚为思念。”李云龙神色澹然地答道。 二人步入庵内,谈了些天下事,李云龙似乎不甚关心。张穆倒不奇怪,他知李云龙曾为袁崇焕军中幕僚,自袁崇焕死后,李云龙愤恨归乡,看破红尘后毅然选择落发为僧。昔年李云龙与他同旅榻,烟客谓之曰:“君血性男子,独不知豪杰不能为之事,当一回头,英雄伎俩皆痴也。” 从此世上再无那个“不谓书生能脱剑,远携荡子去从军”的李云龙。遥想当初袁督师幕中英才荟萃,如今却都凋敝零落,不知都散在何处了! 张穆问:“烟客既然不愿过问世事,今日又为何在此相邀?”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来人道:“穆之休怪,今日是我相邀。” 张穆定睛一看,来人是苏观生。苏观生,字宇霖,东莞城内人。据张穆所知,此人科名不显,天启七年三十岁时方入郡庠,崇祯七年拔贡,这是未能考取举人的生员的进学途径。张穆不好儒而好豪侠,志不在科举,因此与苏观生来往甚少。 “敢问苏先生相邀何事?”张穆问。 “自然是反髡复明。”苏观生毫不掩饰地答道。 “先生就不怕我向城中假髡举发?”张穆笑道。 “今日相邀之人俱为忠君体国之志士,消息必无泄露。”苏观生自信地答道,“只是城中髡贼耳目众多,不得不借二严大师(李云龙)宝刹一用了。” “哈哈哈,看来苏先生筹备多时了。”张穆笑了起来。 不多时,庵中陆陆续续来了二十多人,大多是本地豪门之人。岭南地区自古迷信盛行,民间充斥着各种神佛信仰,寺庙宫观众多,且作为宗教场所,各色人马都可能进出,因此用作掩护最好不过。与会人等到齐之后,庵门便再次紧闭,谨慎起见,还留了人在门口放风。 苏观生环视一周后,对众人拱手拘礼,道:“众位来此,均是至亲挚友相邀,乃知根知底之人。如今山河剧变,广府陷于贼手,我辈世受国恩,自当奋力一搏以报圣天子。” 话音刚落,立马有人附和道:“没错,这群海贼一看就不是什么大宋后裔,不仅不承认前朝的功名,收了我等免税的特权,还说要重新丈量土地,征收高达五成的土地累进税,简直可恶至极,一定要把他们赶走。” “是啊,连养几个奴仆都要交税,已经有人喊出了元老院‘万税’了。” “沐猴而冠,海外蛮夷也配收我等的税!让他们滚出东莞!” 一时间群情激愤,大有打进县衙将一众假髡撕成碎片的架势。 苏观生用手示意众人安静,道:“众位能够同仇敌忾,圣天子若知晓,必定十分欣慰。但髡贼入寇已然两载,根基日深,贼军入城之日尚不能抵挡,何况今日乎?若要反髡,一定要从长计议,拿出个对策方可。” “苏先生有何良策?”一个名叫李贞的年轻人问道。他与黎遂球友善,崇祯初年曾在京城国子监读书,也与陈子龙交好。 苏观生道:“俗话说,一根快子易折断,十根快子抱成团。我认为今当广结义士,暗习兵法,筹措火器兵刃,待朝廷征讨大军一到,我等立即响应,里应外合,驱逐髡贼!” “苏先生,髡贼来后施恩于莠民,民为贼所诱,我观今日聚会之人二十有奇,忠义之士寥寥稀阔,如何成得了大事?” “诸位所有不知,我与龙山义士锦岩先生取得联络,锦岩先生甘冒风险亲入险境,已得壮士数千人。”苏观生随即用手指向与会者之中的一人,道:“容我为诸位引荐锦岩先生的学生——关岳孙。” 苏观生自己心里清楚,由于澳洲人的剿匪行动,锦岩先生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弄来数千人的队伍,但为了裹挟更多的人加入,吹吹牛算得了什么。 关岳孙上前一步,向众人拘礼。此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名叫关钟喜,岳孙是他的字。 关钟喜道:“家师身入甘竹滩、花山,已说服甘竹滩余龙、花山盗,以为臂膀。又阴设弟子于假髡国民军之中,现已熟习髡贼兵法。另有南海、新会、香山巨族响应,又得乡兵数千。若能得诸位相助,岂非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苏观生得意地点点头,道:“在场各家若再出人出力,我等聚万人之师也并非难事。” 张穆素来有报国之志,情绪不禁被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但步入而立之年的他早已不是冲动的少年,镇静下来后略一思索,反髡兹事体大,王尊德、熊文灿携经制之师尚不能敌,何况数千人的乌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