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这么想得,一想到蚕茧下来卖了丝,白花花的丝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一干人的眉眼都舒展开了。虽然从催青到上山还不知道有多少未知数,要经历多少担惊受怕好歹是个指望。大伙都把虚无缥缈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了。 “要说新闻,倒还有件新鲜事。”沈开宝说道。 最大的新鲜事就是镇上已经传开了,说今年为了赈济灾荒起见,知府老爷已经下了牌子,杭州府今年收购丝茧的生意委给了赈荒局,丝茧行要收购丝茧都要经过赈荒局过手。据说官府是打算用丝茧上的利润用来专门赈济灾民。 为此各家持有部照的丝行这些天已经去了杭州城,据说是要与赈荒局去同行公议丝茧行情。 听了这个消息,原本有些欢乐的气氛顿时冷场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害怕,因为实在闹不清这消息到底意味着什么。 好一会,才有个人嘀咕着:“谁收丝不是收,只要行情好,给银子就行。” 有个老头子却忧心忡忡:“哪这么太平――自古以来,凡是官家挨边搞得东西,我们小老百姓就没有不遭殃的。” 这话赢得了一阵沉默的赞同,人群开始不安的骚动起来。有人叹了口气,有人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他们已经被各种生活的苦难和不公折磨的期望值十分低下,不敢奢求任何好的转变,只求不要再坏下去了。 但是这忽如其来的赈荒局给大伙的期望抹上了一层不安的灰色阴影,再也无心闲谈了。 各家拿了自己托沈开宝买得东西,人群就在这种不安中散去了。 沈开宝回到屋子里,喝了一大碗粗茶――不是茶叶,是用桑树叶做得茶。又从腰里拿出褡裢来,把里面的各式各样的铜钱倒在桌上,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开航船”是没有收入的,船主即不收取佣金也不从中赚取差价,收益是镇上店家的免费招待和三节的“回佣”或者礼物收入。对于经常要去镇上的沈开宝来说是个顺道的买卖。 不过他偶而也会利用好的时机从中赚点小钱。这次买“糊箪纸”他就小小的生发了一笔。镇上的纸扎店开始销售一种新来得“糊箪纸”,据说是从广东运来的,所以大家都叫“广东纸”,质量比当地纸作坊的土纸要好,但是价钱却只有一半。刚一上市就让原来的土纸变得滞销起来。 沈开宝在代买“糊箪纸”上赚了点钱,虽然这点钱不过是杯水车薪,好歹也让他瞧到了一点好兆头。只是赈荒局的事情,他实在有些看不明白――心里怀着即担心又期待复杂情绪。 赈荒局要收丝茧的消息就好像一阵风一样吹过。掀起少许涟漪,又无声无息了。比起卖丝的事情,养蚕的事情才是要紧。各家各户都在忙着预备。 天气继续暖和起来,桑树上的嫩叶现在都渐渐的长大了,村庄四周围的桑林长势都不错,远望去像一片绿锦平铺在密密层层灰白色矮矮的篱笆上。原本空荡荡的稻田又灌上了水,面有饥色的农民开始下田插秧,久违的耕牛也出现了。赈荒局给四乡都贷了种子、粮食和耕牛。眼见着地里绿油油的秧苗,集弦村村民也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会能种上了粮食,下半年的收成多少有些指望了。 就在这时候,村东头原本早就败落的塌掉一半的破庙里食不果腹的庙祝忽然不见了。正当大伙诧异的时候,很快就有了消息:这庙产已经给人买下了。 没多久,就来了泥瓦木匠,把破庙给拆了个干净,修起房子来。村里的丁壮们闲暇时候帮着干小工,算是赚了几个小钱――领班的很抠门,知道灾年之后大家都没钱,把工钱往死里砍。 房子很快就建好了,前后二进的砖瓦小院,不贵不贱的样子,有点像乡下小地主的宅邸。村民们都在看热闹,议论纷纷,不知道这里要有什么人住进来――因为这房子造得多少有点奇怪――不合格局。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猜测这突如其来的房子的主人的时候,沈大家的娘子回来了。 消息立刻就引起了一阵轰动。沈大家原本就是这集弦村里的,和沈开宝论起来还是不出五服的兄弟。这家人家原本在村里很是过得,有好几亩桑地,老婆养蚕出手也好。没想到几年前因为太想生发,借债买梢叶,结果蚕却遭了病,弄个颗粒无收,地和房子都给曹老爷收去了不说,听说一家子都卖身当了奴才,就此不见了踪影。 村里只要有人闲磕牙的,总要把这“沈大家败落记”拿出来说事,大大的感慨一番,有些评论不免带着“气人有,笑人无”的小人之心。总之,沈大一家是村里人教育不安分“后生仔”的“反面典型”。 沈开宝因为和沈大是“房门头”里的兄弟,每次说到沈大家不愿意多说。不过他也觉得沈大败落下来完全是咎由自取。他原本就有点妒忌这堂兄弟:比他有钱,地又比他多,连老婆都比他长得好看得多。而且沈大那个窝囊样子,一点也不知道管教自己的老婆――他老婆王四娘那个张扬轻狂的劲道,让人瞧着就不痛快。活该现在给人去当奴才,心里有时候还有些高兴。 从村里消失好久的王四娘突然出现,使得村里的一干闲人都挤河埠头看热闹。来得果然是王四娘夫妻二人,穿得倒还体面整齐,虽然不是绸缎绫罗,也都是半新半旧的夹袄裙裤,干净利落没补丁。来得船上更是满满的装着都是盖着芦席的物件。看样子象是在外面生发了。只是船上又有四个家丁打扮的壮汉。看着就让人害怕。 船在河埠头靠了岸,沈大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