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天颜是大不敬,盯着他这个亲王看,自然也会定罪。 贾宝玉没想到他端雅温和、笑语晏晏,却说出这般血腥又仗势欺人的话来,惊得后退半步,瞠目结舌看向他。 宝幢不再理他,虞信无声嗤笑,只他到底是主人家,还是开口道,“宝玉表弟,坐下吧,仪典很快开始了”。 贾宝玉呆呆坐下,半晌都动弹不得。 不多会,清扬的音乐声伴着震天的鞭炮声响起,虞信和薛蟠上台迎接从东室而来的羊太后,所谓,迎正宾。 安静的堂室轻微骚动起来,虞指挥使竟然能请动太后娘娘为薛姑娘做正宾?这得是多大的恩宠? 虞信请羊太后正坐盥手,简短致辞后,林黛玉扶着薛宝宝上前,用木梳为她梳发。 甄英莲奉上罗帕和发笄,羊太后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初加、二加、三加—— 羊太后再次颂祝,“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花繁”。 薛至简、薛花繁—— 虞信凤眸微红,这是他的妹妹,是他的妹妹薛花繁!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山中高士”的薛宝钗,她是他的妹妹,他满是人间烟火味,带给无数温暖的妹妹薛花繁。 许是嫡亲的兄妹间真的有着传说中的心灵感应,几乎同时,薛宝宝仰头看向虞信,一双圆而娇憨的杏眼中星芒点点。 哥哥,花繁会陪着你看一路繁花似锦,伴你富贵贫穷、衰老疾病! 台下,宝幢看着羊太后素白的手抚过薛宝宝乌黑的发丝,嘴角的梨涡如深海下的漩涡悄无声息慢慢聚起,薛施主长大了,母后挽发,他亲眼见证,真好—— 一种圆满又温暖的奇异感觉充斥着心腔,宝幢几乎想立即颂上一千段经文,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扫见了虞信。 宝幢习惯性地去捻佛珠,却摸了个空——陪伴他十八年的佛珠刚刚被他送给了薛宝宝。 呵—— 宝幢无声轻笑,垂目竖掌,我佛慈悲,虞指挥使若是不在了,薛施主肯定不能舒心地及笄礼成。 可虞指挥使在,他就不能舒心看着薛施主及笄礼成。 唉,以身饲鹰,果然很难呢…… …… …… 羊太后和宝幢并未留下吃席,薛宝宝及笄礼成后,便回宫去了。 他们前后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却足以让京城上至天子后妃思量辗转,下至贩夫走卒津津乐道。 处于中间的官员贵勋更是要反复权衡、谋划算计许久。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当天薛府中,大部分宾客在中午用完席面后就一一告辞离去,家中亲友却按例留了下来,晚上又吃了一顿酒,这才离开。 薛宝宝无关累得够呛,尽完该尽的礼数后,倒上床就睡着了。 王熙凤却是精神抖擞,陪着薛太太送走一波又一波客人,还兀自不肯去睡觉,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羊太后亲至,为薛宝宝及笄做正宾是多么大的恩典。 薛太太比她精神还大,别说现在了,她觉得她至少三天晚上都会睡不着。 王熙凤不去睡觉和她拉家常,她正中下怀,拉着王熙凤你一言我一语地,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薛家雄起就在跟前,虞信和薛蟠兄弟更是前途无限。 王熙凤见火候差不多了,话锋一转,“姑妈,要我说,姑妈收大表哥做义子这一步,走得实在是好。 不是大表哥本事能耐,又圣宠通天,今天太后娘娘又怎么会亲自下降为宝姐儿做正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