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预一愣,问道:“你说的那官吏是谁?”
陆预并不像侯不平、余讽那么耿直,但也不可能对这样的行为视而不见。
正如陆预会弹劾刘永铭的不正之风一样,他也一样会弹劾那些为了官声而做这等形式主义的人。
毕竟现在灾民还没到长安城呢。
徐小义应道:“这我哪里知道呀,那些在官会与我一草民说这些么?而且他们来得多了我也就烦了,哪里还会去问那些当官的名讳。我只能告诉你,你是今天的第九波了!不过你还好,是一个人来的,没带一班跟随叫好的。”
陆预终于明白徐小义为何对自己这般不耐烦了。
不只是因为徐小义自心的境遇,也是因为徐小义今被人给当官的给烦透了。
徐小义又接着抱怨道:“洛阳那边的灾民可还没到呢,且真要看流民、灾民,城外多的是,何必到我这小庙里来呢!你们这些官吏,没事就不能不折腾老百姓么?你们一来,把那些真饿了的、没吃食的流民挡在外面,不让人家进来,还谈什么爱民如子!”
陆预一听,连忙向徐小义作揖说道:“那些人我必查明之后弹劾之,本堂先在这里代他们替小友赔不是了。”
“谁要你赔这不是!你要是真有心,也弄点粮食来喂饱那些流民,也像叶先生一样招收一些读书人来粥厂里给那些失亲孤儿读书认字,别尽捡这些便宜话说。”
陆预两眼一亮,连忙问道:“叶主簿还派人教书?”
“是呀,哪里像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官!半点好事不做,只知道添乱。”
陆预对叶长青越发得满意起来。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虽然在夜里看不太清,但多少也能知道这个地方不太干净。
陆预对徐小义问道:“这里也不是教书的地方呀。本官定会当上疏皇帝,让官府开办蒙学才是。”
徐小义讽笑一声:“只要把老百姓喂饱了,他们自然会让儿孙去读书。还开办蒙学,别到时候再多出个蒙学税来才好。”
陆预一愣,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陆预向着徐小义拱了拱手说道:“本堂受教了,告辞。”
陆预心里的确是有些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不是徐小义本身,而是徐小义所说的话。
因为这些事情,陆预自己是解决不了的!
陆预向着徐小义拱手并不是对于徐小义的尊重,他自己本身也是世家出身,对于小老百姓其实也没有那么大的礼数。
他致敬的其实是徐小义口中的那些大道理。
陆预没理会徐小义是否还礼,便向着破庙外走了出去。
破庙外停了一台轿子,那是陆预的轿子,他坐上轿子后便离开了。
徐小义冷笑了一声之后,转眼看向了那破庙的殿门。
殿门又动了一下,从破庙里头走出来一个穿着破儒衫的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永铭。
刘永铭摇了摇头,走到了徐小义的身边。
徐小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六爷,刚刚……”
“以后别这般多嘴了。回答一句不知道比什么都好。还好这是陆预,这要是宋宪,他可什么都猜出来了!”
“是。”徐小义懊悔地回应了一声。
刘永铭来到那铁锅边上,将原本徐小义坐着的那条板凳移了过来,自己坐下。
徐小义问道:“六爷,要来一碗吗?刚刚您远远得就看到夜里的那一行人,都没喝上口粥。”
古代的夜里可没有那些霓虹灯,是看不清路上有没有什么行人的。
但陆预却是有些不同,因为他的轿子前是有人帮着打灯笼的。
也正是因为那两盏照夜的灯笼,让刘永铭透过破庙破墙的墙缝给看到了。
于是刘永铭便躲了起来,而后才有了前面的事情。
刘永铭对徐小义笑道:“来一碗吧,我都一天都没吃了。”
徐小义轻笑一声,拿起一边的碗与大勺便给刘永铭盛了一碗。
刘永铭接过那碗粥大口大口地便喝了起来。
刘永铭一边喝粥一边言道:“你刚刚那般与他说话,也不怕他真叫来巡差把你给捕了去。”
徐小义轻笑道:“不会!越大的官越不与我这样的草民为难。倒不是他们宽宏大量,而是因为他们自己会觉得丢人。能与我这样的人为难也就只是官府里那些作威作福的皂吏了。且我发现……我发现这位陆尚书还真是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