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成玉抬起头来,审视着郭罗氏,眼神愤怒又不解:“当初你为何要这样做!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你可知你这样做来日被人知晓的话我会被笑话成何种地步?” 似乎是没想到儿子会不理解,郭罗氏身形一顿,喉头一酸:“儿啊!倘若母亲没那么做,又何来今日的你?” “如今我的亲爹早不知人在哪了,万一听说我位列朝臣找上门来勒索呢?没准儿今日的风言风语就是他传出来的,否则又有谁能知道?你做事当真不稳妥!” 郭罗氏有些生气:“我的委屈和心酸你如何知晓?当初你祖母日夜让我喝生血拌香灰,说是生子偏方,喝的我长病不起,你父亲看我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我很是不好,如若不是我还算嫁妆丰厚,怕是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后来查出是你父亲的问题,也是他们逼着我去借种,我也是没法子!” 当年她的难处,尚未出生的郭成玉完全不知,他也理解不了,只恨自己母亲做事不周全,给他留了这样大的隐患,让他随时都活在被揭穿被凌辱的恐惧之中。 其实这件事,一开始郭罗氏是瞒的很好的,郭成玉并不知情,还是郭老爷子眼瞧着儿子得势,又将要娶自己的心上人,这才跳出来说的。 “没法子没法子,你总说自己没法子。”郭成玉站起身来:“和你说再多也无用,我这前半辈子靠的是你吗?你不给我拖后腿就算谢天谢地了!” 说着,郭成玉踏出门去,留下郭罗氏原地叹气。 她知道儿子去了哪里,郭成玉信奉道学,坚信是神仙真人给了他进京做官的机会,眼下这件事他看的如此重要,自然会去神仙真人那里问个详细。 只是郭成玉哪里知晓,在他进入道观的前一刻,曲时笙刚刚从里面出来。 凉儿挽着曲时笙的胳膊,提醒她下山路陡,走慢些,一面还担心道:“二姑娘说的可准?” “若不是有用的话,二姐姐用不着通过采买婢女的嘴告诉我。”曲时笙低头看着脚下的石子,每一步都走的分外小心,仿佛自己如今的处境,四面楚歌步步为营:“郭成玉信道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他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听姐姐这么一说,心里就有准了。” 凉儿闻言点了点头:“但愿此局能够顺利些,也希望二姑娘早日脱离苦海。” 林子里到处都是苍松翠柏,茂林修竹,绿茵茵的一片,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半山腰处有个小院落,通向院子的小径曲折,花木扶疏,脚下的青石板上绿痕点点,应是长久无人踏足。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里头出来,曲时笙停住脚步,恭敬的行了个礼:“臣女给公主殿下请安。” 身穿一身素衣的明瑰公主也没想到在此处能碰到曲时笙,她神情里藏着的悲痛还未尽消,眼中因为哭过正泛着红,抬手用帕子遮了一下:“原来是曲姑娘。” 曲时笙大大方方的打量着这院子,心里猜到了什么,试探着问:“是驸马的院子?” 明瑰公主有些惭愧的苦笑了一下:“他是罪臣,本不该这样葬他的,是我花了一些银子打点,这才让他有了个息身之所。” “公主殿下节哀。”曲时笙低声道。 明瑰公主回过头去,看向那隐于荒草的屋子:“未亡人能做的事不多,今日让你在此处碰见我,也实在不该,毕竟我将要嫁给你哥哥了。” 这的确别扭,知道自己未来的嫂子心里深爱着别人,胸腔里这口气能顺畅了才怪。 但那是别人,曲时笙不以为然,毕竟她这前后两位嫂子都是带着目的嫁进来的,能有几分真心可言?心里爱谁不爱谁的,本也不是该考量的事。 “知道驸马是因为做错了事被皇上处置的,却不知具体的因果,但若他真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公主殿下也不会为他想尽办法做全后事,驸马是个不错的人吧?” 提起自己的爱人,明瑰公主的唇角勾起了一丝明媚,思绪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先帝做主要将她许配给驸马时,二人隔着众多长辈遥遥相望相视一笑的样子。 “驸马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其实说实话,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连我都不知,求问皇兄多时,也没个答案。”明瑰公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时候不早了,林子里傍晚蚊虫多,曲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是,公主请自便。”曲时笙让开了路,让明瑰公主离开。 看着明瑰公主柔弱单薄的背影,说不可怜她是假的,毕竟曲时笙也曾失去过心爱之人。 明瑰公主尚且能为未婚夫收尸,她前世却连丈夫的尸首在何处都不知,推己及人,这种滋味实在不好受。 “姑娘,天暗了,咱们也快些走吧。”凉儿提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