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利塞斯的硬币很好用, 贾冯是一个沉默佝偻的男人,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咬了下金币, 就示意莳萝上船。
小船看上去破旧,却异常敏捷快速, 贾冯降下黑旗,用一大片鼠灰色的帆布盖住半个船身,在黑压压的港湾里,他们就像落入角落的一片灰尘毫不起眼。
黑色的旗帜是走私者的旗帜,他们没有荣誉只有金钱,没有敌人只有朋友,这是内里的行规, 一般都城的巡骑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你不知道你挡的是谁的财路, 这是穆夏告诉莳萝。
想到穆夏,莳萝有些愧疚,他总是想让自己安全, 狼骑士嗅出了她的害怕,更嗅出了她的衰弱,他绝不想让自己下船。
躲在她斗蓬下的月桂倒是异常兴奋, 它很开心莳萝终于改邪归正,他们终于摆脱那只狼了。
那家伙就像看门狗一样烦人。月桂虽然不再那么敌视穆夏狼人的身分, 对他的鄙夷还是一点都没少。
麻烦总会自己找上门。莳萝就是有一种预感, 哪怕躺在船上什么都不做,她也能被天上砸下的陨石轰回岸上。
得了女神那么多祝福,就不能不干活。安柏告诉过她,无论处在何种情况, 月女巫都不能对弱者见死不救,女人、孩童和幼雏是她们永远的庇护对象。
有时候莳萝真的觉得女巫与其说信仰,更像是一种职业,没有无偿的奇迹,她们从女神那里得来魔法,再用魔法完成各种工作,之后女神就会给她们更强的魔力和祝福,就这样不断循环。
她们从实习女巫升级成大女巫,最后进众女神殿向各个“股东”叙职,利害点就像姬玛还成为其中一个“小股东”,神职人员名副其实啊。
回到现在,贾冯的确是一个厉害的走私客,莳萝发现他的小船比淑女号还稳固,轻松就钻入各个大船的缝隙,莳萝却连半点晕眩的不适感都没有。
小船躲藏在一艘华丽的橡木大船的影子之下,高耸的船桅宛如海怪拢起的背脊,而他们就是附在皮毛身上的跳蚤。
“列蒂提坦帝国的巡舰。” 贾冯目露向往,莳萝注意到船首雕有一头戴金冠的女王雕像。
“小ㄚ头,好好记住安宁皇后号吧,我敢说等这任女王死去后,巡舰上的女王雕像就会被法槌之剑替代。”
“我听说她是一位圣女。”莳萝想到那些疯魔的圣道女,那位女王八成也很乐意为信仰献上整个国家
她随便一句应和,贾冯却像开了话匣子“还是一个虔诚的处女,伟大的庞堤王朝曾经统治整片峻丽河域,甚至一度横跨整片暴风海,还娶了一位东岸的公主做王后,现在却沦落到要断子绝孙的地步,整个峻丽河的王室都要没日没夜庆祝了。他们名义上还尊称她为中庭女王,但死底下都叫她教会的小表子,等她一死,圣堂势力扩张,其他国家不会善罢干休,然后就是重演三姊妹的战争,河水会被染红,河道被铁索封印,到时候尤利塞斯想躲在船上一辈子的退休梦想就会变成泡影。”
莳萝不知道要说什么,如果是克丽缇娜肯定能和对方聊上几句。
她试着接话“你一直都在这附近吗”
“很久了,我在这艘小船上出生,是走私品之一。”他不知道是不是在开玩笑,。
莳萝突然灵机一动,想问他十几年在萨夏发生的往事,小船却突然一震,她差点没捉稳。
四周浸泡在浓墨的夜色,几乎分辨不出河水的界线,但当月光的微微一斜,便立刻照出河面上森白的乱石和残破的船骸。
“该死,我们快到岸了,乱坟渡附近有很多岩石,一般船是不会从这里上岸,城上的哨兵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所以我们才有空隙可钻。”
船身越发摇晃,河流也越发湍急,劈啪作响的船帆和船壳彷佛随时会直接解体。迅风翻搅河水,露出崎岖如白骨的石头,还有无数挂着破布的尖锐船桅,莳萝还和一个溺毙在河中的美人鱼木首擦面而过;她半张脸被青苔蛀蚀得像是腐烂发霉的肉块,这里的确像坟场,船只的坟场。
贾冯虽然技巧超群,但昏暗的视线中还是差点与几颗岩石交错而过,几次都是有惊无险,莳萝默不作声,她从斗篷下伸出一只手,试着牵引一些月光为他们照明。
但过了许久,莳萝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什么都没有,一点微光也没有,吝惜的残月依然只在河面投下浅薄的影子,她失败了吗
“喔,我们找到顺道了。”
贾冯松开眉头,他轻松转下舵柄,船立刻顺流而下,先前的崎岖就像被河底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抚平,稳固异常,就是速度有些缓慢。
“我们好像缠到水草了。”贾冯操控着风帆,有些不耐地跺跺脚,莳萝下意识往船身看下去。
月桂来不及阻止她别
那不是什么水草,是数百只苍白的手,有大有小,有粗有细,甚至可以看出女人的纤细和男人的肌肉,全部密密麻麻从黑色的河水中伸出,就像是一根根在午夜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