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国云中郡。 武川县附近的动静彻底停歇,军需官统计战报的时候,大军开始有条不紊地打扫战场。 伤兵被抬上担架,救治的救治、敷药的敷药,然而不管伤得多重,士卒面上洋溢着笑容,好似根本察觉不到疼痛。 他们胜了,他们胜了! 还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从前不可战胜的匈奴骑兵,在显威的神迹下瑟瑟发抖。他们仿佛做梦一般,胸腔沸腾,看重甲骑兵的眼神带上狂热,而最多的狂热,给到了韩司马与彭司马,看不见的上空凝聚着信仰,那是血战过后的军魂。 韩信把撒欢的彭越拉回来,给他塞去善后的任务,自顾自下了山,迎着尚未消散的漫天黄沙,凝视脚底楼烦骑兵那怒睁的双眼。 死不瞑目的眼睛里,有愤怒,有不解,最多的是恐惧。韩信蓦然想起率军临别时,蒯先生前来找他,郑重地问了一句话。 蒯通问:“您还有没有‘取而代之’的念头?” 韩信诧异一瞬,哈哈大笑:“先生就别打趣我了。” 做人做到他这份上,谁的人生都不会比他更精彩。 酸甜苦辣,他都尝过,王侯将相,他都当过。沙场才是他的归宿,那是纵横天下的畅快,无可比拟的初心,而今楼烦骑兵的恐惧,何不验证了这句话! 内战算什么,大丈夫生当开疆扩土,将汉室辉光播撒四方。 作为学生最亲近的武师傅,韩信觉得这一天并不会远。需要十年就十年,二十年就二十年,大王年少,他还不老,他就是七老八十了,也能利落上马,和小孙子回忆从前的战功—— “你大父是第一个打到匈奴王庭的英雄……” 尽管领兵的级别不高,云中郡的将军们都认同韩司马的指挥权。战报陆陆续续地传回来,都是喜讯,因为头颅过重,所以军需官清点时,只需去数割下的耳朵。 “水洼一处,共计杀敌三百一十二人!” “山崖二处,共计杀敌一百零四人!” …… 除去折在水头寨的三百余匈奴兵,在冲出一圈圈埋伏的逃亡路上,楼烦、白羊两部全军覆没。 他们逃亡的方向,全按照韩司马的算计来。 这一场大战,大汉军民共计折损五百余人,杀敌三千,俘虏五人——不是不想俘虏,而是活下来的只有五个了,再多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俘虏虽少,如此一来,却也不必担心马镫马蹄铁为匈奴所用。 韩信掀起冷寒的笑容,看到的人都死了,他们拿什么去报信? 汉军几乎没有费什么口舌,那五名剩余的匈奴俘虏便使劲磕头,不顾身上的伤势,柔顺地表达臣服,主动要为汉军带路,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楼烦部落的大当户。 非但如此,那贵族大当户神态卑微,执着地想当韩信的奴隶,一口一个“天神将军”,眼中狂热比汉军士卒还强盛,叫一旁的彭越目瞪口呆。 彭越受不了地一脚踹出去,骂骂咧咧:“你是不是给他灌什么迷魂药了?” 韩信在宫里这么多年,书不是白读的,见大当户没死就不再管,话间含了淡淡的讽刺:“匈奴,自古如此。” …… 此战足以震惊天下,让梁园卫队之名传遍汉土。 早在白日,武川县沙坡崩塌的时候,云中郡上下惶惶不安,郡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不是左右搀扶,他能以头着地厥过去。等到汉军整队回归,整个云中城沸腾了,战损五百,杀敌三千? 战损五百,杀敌三千! 来报者坦坦荡荡,郡守再三确认,直说了三声“好”,遏制住心底狂喜,手几乎颤抖得不成样子。 “太后……圣明决策,我云中儿郎谨记!” 平城之围,白登之耻,从前的不甘历历在目,谁曾闻先帝一声长叹? 新生的大汉帝国,被欺负了那么多年,终于一雪前耻,将来犯的匈奴人全歼! 全歼,多么美妙的词。 许久才平复心情的梁郡守,向两位智者君侯长揖一躬,连忙让人去请泡在伤兵营的梁王殿下。 这些日子,代王都与梁王形影不离。看多了包扎与医疗,刘恒从一开始的万分不适,到渐渐从容,最终自告奋勇地要上手帮忙,成功完成了从腹黑包子到懂得医疗的腹黑包子的蜕变。 除此之外,刘越成功抓到了神出鬼没的张辟疆。 在梁王殿下蹭到太傅身边,用亮亮的眼神传递期望的时候,张良就读懂了学生的想法。 他笑得温和,转眼拎了二儿子到刘越跟前,勒令张辟疆随叫随到。 做完这些,太傅瞄了一眼四处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