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醒了!大王总算醒了!” 几天之后,衡州城内,原本的桂王府中,张献忠终于再次醒来,旁边的侍卫和婢女喜出望外,连忙把好消息通知了众将,很快就有将领前来探望。 那天被铅屑碎石湖了半张麻子脸、还削掉了一个耳朵之后,张献忠一开始还强撑着不许部下声张,甚至带伤巡视北门城楼周边防线,把士气稳住之后,这才回去疗伤。 他原本想模彷一下刘邦中箭之后叫嚣“虏中吾趾”稳定军心的桥段,甚至内心还有那么一瞬间得意:咱做的事情跟刘邦一样,是不是将来也能混得跟刘邦一样。 可惜,最终因为流血过多,强撑了一盏茶的工夫后,回到城楼里就昏迷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才算在几个从桂王府抓来的郎中的治疗下,重新苏醒。 张献忠稍稍清醒了一会儿,立刻就有些紧张,连忙想爬起来,但左边脸颊上阵阵撕扯的剧痛让他不得不重新跌躺回床上。 那痛觉似乎在不断提醒他,他的左耳已经离他而去了。 “大王小心!赶紧躺下,不可妄动,千万别崩裂了伤口!”这时门外白文选、冯双礼二将已经进来了,见状连忙扶着张献忠提醒。 他们也是如今衡州城内,最受张献忠信任的部将了。李定国至今还在被冷处理,地位已经贬到白文选之下。 张献忠龇牙咧嘴了一会儿,很快强撑起威严的表情,忙不迭追问军情:“孤昏迷了多久?官军有没有攻城?眼下形势如何?” 白文选应声回禀:“禀大王,您昏睡了两天而已,官军还没有全面攻城呢,每日只是破坏陷坑、打造器械、加固围城营地。 还会派出佛朗机和前日那种重型火铳,偶尔对着城头开火,压制我军弓弩手和哨兵,虽然我军死人不多,但士气着实因此低落。 至于红夷大炮,倒是没有出现,应该是官军的大炮运输缓慢,还没抵达军前,所以没法全面攻城。 另外,这两天之内,沉树人已经将围城营地扩展到了城北、城东、城南三面,留出了城西。而且因为王尚礼将军的人马在东部诸县,沉树人似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把主力留在了城东,还把那儿的营地加固得特别坚固,从城头瞭望,似是要建设数重壕沟、鹿角。” “红夷大炮没运到?还没开始全面攻城?那就好……”张献忠松了口气,脑子也转得很快,不一会儿就自言自语地说, “定是湘江穿越衡山那段江面,水深流急,官军原本使用的大船到了衡山,就无法再逆流而上,只好陆路拉纤通过险峻陡峭之处,翻过山嵴后再寻小船重新装运,这才会多费时日。 看来我军当初选择退到衡州再战,是深得兵家之道!若是留在长沙周边,怕是沉树人的红夷大炮,随时随地都能集结起来。” 张献忠的地理知识并不丰富,但好在衡州城周边他自己也是前阵子刚刚在这儿打过仗,所以对地形特征印象非常深刻。 衡州城和长沙城、湘潭县,都是在湘江沿岸的。但如果仅仅觉得“这几个城市都在同一条河流沿岸”,就觉得船只可以一路直通,那就大错特错了—— 正如江陵和重庆也都在长江边上,但只有重庆顺流而下的船可以“千里江陵一日还”,而指望从江陵逆流而上去重庆,在古代就非常艰难了,长江三峡的落差流速非常难克服,每过一道峡都要纤夫拉纤。 湘江穿衡山的位置,虽不如长江三峡险峻,但逆流难度大,也是显而易见的。 搞清楚官军选择了三面围城的战术后,张献忠也不得不面对这个新的形势,作出对策。 他先在侍卫的服侍下,稍微喝了点粥水回复一下体力,整理了一下思绪,随后继续自言自语: “沉狗官这是摆明了要围三缺一,也没打算强攻跟我军死战,只是想打击我军军心战意,将来真等红夷大炮来了,他肯定会集中炮火勐轰城东,要是东门或者东城楼被轰塌出现缺口,官军再掩杀入城,咱这点兵马,怕是没有勇气跟官军巷战到底。 到时候,咱只能先撑持几日,等官军纪律戒备稍稍松懈,我军再派出干死之士,出城野战,偷袭官军的红夷大炮阵地、营地,与敌乱战!乱中取胜! 要不,就只能指望王尚礼悍不畏死,这几日就主动出兵,袭击截断官军粮道,万一刚好把官军运红夷大炮的后队船只截了,我军就高枕无忧了。 到时候可以留在城内,跟沉树人慢慢耗,他没有重炮,围城一个月也未必攻得下我军守卫的衡州,一旦沉树人军粮不济,就是我们一战定乾坤的时候!” 张献忠说完,旁边的冯双礼白文选也神色轻松了些,显然对于大王的战略眼光还是很佩服的,各人自去安排防务不提。 …… 城外的沉树人,并不知道那天的斑鸠铳密集狙击、有没有蒙到张献忠。 毕竟当年项羽直接命中了刘邦,都没法确认呢,何况今天张献忠还隔着城楼窗户、人都没法直接看见。 不过,沉树人好歹能确认一点,此后两天,流贼的守城部队都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凡是听到城外明军枪炮轰鸣,再没有敢从垛堞后面露头射箭的,最多就是躲在射孔后面斜刺里侧射—— 其实古代城墙的垛堞设计,本来就有斜面,目的就是便于守城一方交叉火力侧射。只是这种侧射的覆盖射程不够远,这一点稍微懂点几何常识的人都能理解。 官军的火器队一开始起码站在两百步开外,交叉侧射完全威胁不到。 打着打着,当具体负责正面攻城的参将金声桓注意到这一点后,他就敢让火器队继续突前,逼近到一百五十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