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一看,立刻认了出来。 他便轻轻拍了一下李香君:“君君,你跟小宛回去再聊,快看卞姑娘也来接你了。” 李香君飞快转身,眼神中也瞬间自然流露出亲昵之色:“赛赛?你真当道姑了!” 卞玉京一捋发冠上的飘带,潇洒澹然一笑:“还要多谢沉公子那次一并帮我赎身呢。当道姑也好,我毕竟是自由身了,当了道姑,再找人讲史论道、求教清谈,才不惹人嫌疑,损人名声。” 卞玉京这番话,外人压根儿会听得云里雾里,李香君和沉树人却是能秒懂,因为他们了解前后语境。 当初沉树人给她赎身,一方面也是报答她在李香君的事儿上当内应,另一方面,也是当初那些事,欠了恩师吴梅村一个大人情。 他知道卞玉京心里有人,也知道吴梅村挺乐于跟卞玉京交流学问,就给了卞玉京自由身、再送她一幢宅子,让她顺其自然。 至于送女的事情,沉树人是做不出来的,这一点早就说过了,那是物化女人,他只会买,不会卖和送。给人自由身后、提供条件允许人自由恋爱,这已经是沉树人的极限了。 现在看来,卞玉京果然是放弃了,跟历史上一样做了道姑,梅村先生跟她确实只是学问上的朋友。 不管是吴梅村家里妻妾管得严,还是他道德人品过硬,还是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想为老不尊。总之这事儿已经揭过了,什么都没发生。(其实吴伟业也不算很老,现在还不到四十岁。相比之下钱谦益六十岁了还想找小妾) 所不同的,只是原本历史上,卞玉京会不得不在风尘中沉沦数年,然后才得为道姑,如今却是提前几年救出苦海,以处子之身就直接取了道号。 李香君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哪里会不明白这一切,当下也亲昵地拉着她说悄悄话:“你孤苦一人在此,何必呢。过完年,去武昌陪姐姐吧。 你还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天下才子多得是,至于通古今之辩、察天地之道,当今之世,哪有比公子更强的,他早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了,你想找知己谈古论今,不是正好。” 卞玉京神色澹然,微微一笑:“沉公子才学,确如醇酒,令人难以尽知。原本小妹也没读过《日知史鉴》,还是公子给姐姐赎身后,这半年里我才出于好奇看了一下,果然是鞭辟入里的金石之论。 后来看了《流贼论》,更是佩服不已。反正小妹现在也是闲云野鹤,在哪儿都是随遇而安,去武昌陪陪姐姐倒也无妨,但别的还是从长计议吧。” 李香君微微有些诧异,凝神盯着妹妹的双眸,看出她眼神中的一些忧虑顾忌,也就没有多勉强。 卞玉京确实还有心结,她对沉树人也仅仅只有一点感激,还有几分钦佩,却谈不上感情。另一方面,卞玉京也没有完全从过去中走出来,就算偶尔冒出大胆的想法,也会被自己吓回去。 她知道自己曾经对沉树人的恩师抱有过幻想,哪怕什么都没发生,自己至今依然是处子之身,可她不敢面对,不知道沉公子有没有精神洁癖,能不能迈过这道伦常的坎。 所以每次当她脑中闪过相关的问题时,卞玉京都不敢想下去,会立刻下意识用别的问题把脑子占满。 卞玉京和李香君久别重逢,姐妹叙旧正聊得热络,一旁重新被冷落,抱着女儿在那边旁听的董小宛,却忽然插了一句话: “这位姑娘,你也喜欢谈古论今么?公子身边,倒是不少这样的红颜知己呢。听说湖广方抚台的千金,也是喜好这一口。 为了方姑娘的事儿,咱家老爷夫人,最近可是对香君妹妹颇为不满呢。一会儿回家见到老爷夫人,妹妹可要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