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年,地冻天寒。 大雪一连下了三日,地上早是厚厚的一层白,放眼望去,天地融为一色。 路上行人难走谋生,树上鸟儿难飞觅食。 “爹,我抓把米啊。” 音色清亮的女声朝主屋里喊了一句。 窦氏听见动静,立马提着量衣尺出来,指着灶房大喊,“大夏!你又浪费粮食!” 人都快吃不饱饭了,她还去喂鸟,可真是庙里的菩萨修成了精。 “我这哪里是浪费,我这分明是养肥,”梁夏边往兜里装粮食,边朝外说,“等明个鸟肥了,我连老带小一窝都打下来给您烤着吃。” 掀开锅盖,瞧见锅里果然又雷打不动的剩个馍馍。 窦氏这人,嘴硬心软。 梁夏用练完字的废纸包上馍馍一并拿走。 外头,窦氏冷哼一声,单手叉腰,完全不信,“你年年这么说,年年没烤过。” 何况这群麻雀,能有几两的肉,还不够他粮食钱呢。 梁夏扯着笑脸从灶房里出来,见窦氏举着量衣尺要抽自己,抽了口凉气,熟练地提起兜子就跑。 “我去蔡夫子那儿了。” 窦氏只是举起量衣尺吓唬吓唬她,从没真打过。 看着梁夏溜走的身影,窦氏骂骂咧咧。 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心软嘴甜的女儿。 亏得他会点手艺能糊口,否则莫说枝头的那些鸟了,连他带夏儿都要饿死在这世道中。 窦氏虽说有个十六岁的女儿,但今年也不过刚三十出头,因没家长里短的事情消磨心神,导致窦氏的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 模样虽不算拔尖,但却清秀耐看,像颗水灵灵翠绿绿的菜。 他跟女儿一起出门,时常被认成兄妹。 临近傍晚,外头一阵冷风袭来,窦氏缩了缩脖子,单手拢着衣领又回了屋。 随即回过神,不对,蔡甜回家探亲要明日才回来,夏儿现在出去做什么? 蔡甜是梁夏的夫子,从梁夏记事起,蔡夫子就住在了隔壁。 这两年,经过蔡夫子的不断努力,终于在街对面盘了个大院子,当做教书用的学堂。 梁夏溜出门,没去无人的隔壁,而是抬脚朝学堂走。 她跟爹爹窦氏住的巷子叫望水巷,一间小小的两室庭院便是她的家。 拐过巷子,梁夏一手拎兜子,一手将怀里温热的馍馍掏出来,屈食指吹了声哨。 哨响几个瞬息,梁夏就看见有东西从前面的柴火垛里面拱出来。 堆起来的柴火垛都是些麦秆跟干树枝,天冷的时候经常被乞丐跟小动物当做避寒的场所,钻进去过冬。 如今生活艰难,就是柴火垛的主人瞧见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很少会驱赶。 “喏。”梁夏将手里的馍馍朝柴火垛里的那活物抛过去。 对方伸手接住。 满头稻草头发杂乱的活物不是小动物,而是个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只看她面相稚嫩,猜测今年不过十三四岁。 这稻草人不爱跟人交流,只有梁夏时常投喂。 这一片的人都知道,梁夏虽没娘,但被她爹养的极好。 心善良,脾气温,眼爱笑,嘴更甜。 不少人家的儿子都喜欢梁夏,盼着能嫁给她。 众人都跟窦氏说,他这女儿将来有出息,说不定能一举中个状元。 状元? 艾草每次躺在墙角听到这话总要笑笑。 梁夏想的从来不是状元,她所图甚大。 艾草背靠着柴火垛啃馍馍,梁夏蹲在她面前,伸手把戳在她耳朵里的一根麦秆拿下来。 顺势轻声问,“怎样?” 艾草咽下嘴里的馍馍,抬起来看梁夏的眼睛明亮黝黑,嗓音沙哑,“陛下今日大婚,……她们快找来了。” 说的是两件事。 梁夏笑,计划顺利。 “等这事成功,我以后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让你顿顿有鱼肉,夜夜有床睡。” 梁夏伸手搭在艾草单薄刀削的肩膀上,眼神坚定,语气起伏有激情,鼓舞道:“我当了皇上,你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最亲近的人。” 艾草眼睛瞬间亮起来,顿时觉得嘴里的馍馍都不香了。 虽然这话梁夏常说,以往艾草听了总忍不住翻白眼,觉得梁夏的许诺张嘴就来,就跟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