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好似有几分意外。
“陛下,还有,”他忽而展颜一笑“父亲。”
沈铎有些坐立难安,他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放,只狼狈地应了声“明、明欢。”
骆修远觑着沈明欢的神色,见这人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他开始还担心这人会怪他多管闲事来着。
但骆修远忽然又意识到,以这人的性子,就算有不满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默默憋在心里为难自己,所以他多半是看不出来的。
骆修远一时又有些挫败。
“陛下,”沈明欢问“你召臣来,是有何事陛下”
“啊,哦哦。”骆修远回神,“明欢,你先坐,那个你随意些。”
骆修远莫名有种预感,仿佛沈明欢正有意地将自己摆正在臣子的位置上,对他愈发恭敬守礼。
若是从前,这人早就自己坐下了,更不会用“召见”这样的词。
骆修远见不得沈明欢低声下气,这人是天之骄子,哪怕自己也没资格要他低头。
所以,果然还是让明欢做皇帝吧,这样他就是万万人之上了。
沈明欢不知对方心中所想,他点点头“谢陛下。”
陆绥平等人也随后进来,行礼之后各自入座,一个个如坐针毡,俱都觉得气氛十分奇怪。
骆修远干咳一声,他叫沈明欢过来只是因为沈铎,哪还有别的原因当下只能迅速找别的借口。
骆修远心虚地说“我听闻崔家仍旧不肯,明欢可有妙计”
其实这根本不算问题,崔家独木难支,仅凭他们逆转不了均田大势,妥协是必然的,无非是时间长短而已。
“妙计从前如何,如今便如何。”沈明欢轻描淡写“杀了。”
“别开玩笑。”骆修远皱眉,“崔家与那些作恶多端的世家不同,对佃农宽厚,有许多百姓受过他们的恩惠。”
骆修远很坚定“崔家无过,未触犯大祁律法,我不赞同你强逼他们献田。”
骆修远无数次阻止过沈明欢杀人,前几次都是怕沈明欢的名声受损,这次却是因为内心坚持的正义。
“献田”沈明欢在“献”字上用了重音,他忽然笑了笑。
“陛下可知一亩良田的价格”沈明欢说“七两银子。”
“若是风调雨顺、无旱无涝,一年的操劳下来,这亩田大概可以挣到二十两银子。但百姓能拿到的,不足二两。”
“勉强支撑一家的生计,不被饿死,仅此而已。但世家可以什么都不干,不必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必忍受酷晒悉心照料幼苗,就可以有至少十五两的进账。”
“一亩十五两,百亩就是一百五十两,这些钱,一户百姓不吃不喝要七十五年。”沈明欢叹了口气“很多人甚至活不到七十五岁。”
沈明欢看向骆修远“陛下,那不是农田,那是缠绕在百姓身上吸血的毒蛇。”
“我可以以八两一亩的价格收购,足足高出一两,那是百姓半年的收入。可如您所见,他们依然不满意。”
“是觉得亏了吗不,他们仍然是赚的,只是赚的不如以前多。可是,”沈明欢顿了顿,“他们本就不该赚那么多。”
骆修远再怎么爱民如子,毕竟也是不识民间疾苦的皇家贵胄,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听到百姓与世家的生活对比。
他沉默了片刻,仍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但是”
“没有但是。”沈明欢打断他,“我只不过是把本该属于百姓的还给他们罢了,一年的辛劳,若是只勉强温饱,那就是我们这些居于庙堂之上的人的无能。”
“崔家若真如陛下所说的宽厚良善,就该身先士卒,而非再三拖延,阻碍均田法令推行,其心可诛。”
骆修远仍是摇头,他有自己的主见,不是旁人三言两语就能牵着鼻子走的帝王。“我知你所说有理,可是明欢,那对崔家不公平。崔家固然有财,却也是他们数代的积累,每一厘钱都来得清白正当。他们什么都没做错,若是朝廷强行夺走,那我们与土匪豺狼何异”
他看着沈明欢,寸步不让“除非他们犯了大罪,否则只能等他们自己想通。”
这个“想通”其实能做很多手脚,这也算是骆修远对沈明欢的妥协,可以算计,但不伤人、不以武力强抢,是骆修远的底线。
沈明欢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问“陛下,你一定要保崔家”
骆修远抿了抿唇“是。”
两人僵持着,一时沉默。
半晌,沈明欢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