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数落到最后,就差指着罗芳柏的鼻子直斥了,这叫他如何不紧张? 之后两人话题寥寥,大多是赵新侃侃而谈,罗芳柏唯唯诺诺。等吴元盛几人吃过烤鳄鱼肉后,罗芳柏便以年老精力不支为由起身告辞。还好到了最后赵新也没道破对方身份,算是给罗芳柏留了几分面子。 不过回到旅店后,江五看到罗芳柏面色阴郁,便向吴元盛问了经过。问题是吴元盛对罗大哥和赵新的谈话内容知之甚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江五便带着疑惑来到了罗芳柏的房间。 “大哥,我听元盛说您和那军管会的官员相谈甚欢,为何闷闷不乐?” 罗芳柏长叹一声道:“老五,你可知今天我遇到的人是谁?” “谁?” “十有八九是那位赵王!” “什么?!”江五大惊,心想那位乃万金之躯,白龙鱼服也就罢了,偏巧还让罗大哥给遇到了。不过他又觉得那位赵王还真是没什么架子,说话待人和气,这对兰芳公司应该是桩好事。 “好事?”罗芳柏摇了摇头。他从告辞离开到现在,一直在反复斟酌赵新说的每一句话。很明显,那位对西婆罗洲各华人公司割据的现状极为不满,北海镇很有可能在解决完荷兰人后,就要插手西婆的事务,甚至会将整个婆罗洲收入囊中。 而且此人对兰芳公司以宗族乡党为核心建立的制度极为看不上,可罗芳柏就不明白了,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么?更何况圣人都说“亲亲为大”,各亲其亲,各子其子;同乡之间要是不抱团,反而去笼络亲近外乡人,简直闻所未闻! 事实上罗芳柏对自己取得的成就里最满意的,就是建立了以石窟河流域下游地区的客家人为主体的政权,也正是靠着这些同乡,他才能一呼百应,政令畅通。 瞧瞧北面的和顺总厅吧,名为联盟,可十四家公司彼此内斗不止。那位担任盟主的谢结虽然是雄心万丈,可自从坐上大位一天到晚都是在处理各家公司的内部纷争,按下葫芦浮起瓢,焦头烂额。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和顺的各家公司都是由“半山客”组成,鱼龙混杂。罗芳柏敢断言,和顺联盟有朝一日一定会再度内讧,十四家公司共存的现状不会长久。 至于剥削手下矿工等等做法,罗芳柏觉得并无不妥。别说他了,哪家华人公司不是这么干的?不过他明白一件事,以后再想卖鸦片恐怕够呛了。 江五听了罗芳柏的话,突然醒悟道:“大哥,我看那位赵王对西婆之地怕是早有打算。” “怎么说?” “捕鳄队。” “嗯?”罗芳柏闻言略一沉思,猛的一拍椅子扶手,面带惊愕道:“果然!什么为民除害,他们是在探查卡江的水道!” “大哥,为今之计,须早做打算。我兰和营虽有兵力六千,傲视西婆,然北海军势大难敌。我下午去军管会投帖,回来时在茶肆中听人闲谈,凑巧正在说北海军如何大败荷兰人。” “他们怎么说的?” “实在骇人听闻。若不是如今荷兰人大败,我都觉得是在讲笑话。十几日前北海军发动时,万炮齐鸣,荷兰人修筑的防御工事瞬间化为齑粉,那位赵王只出动了三四千人,便将数万荷兰军队打的落荒而逃。而且他们在乌戎河一带,只用了两千人,竟然全歼了荷兰人的四千兵马!” 罗芳柏闻言一脸骇然,这才明白自己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他觉得眼下唯一的筹码就是自家金矿和钻石矿的产出,只是不知道那位赵王的胃口有多大。 同一时间,在位于西婆罗洲打唠鹿的和顺总厅里,来自各家公司的大哥们正在连夜开会议事。在座众人分属大港、三条沟、满和、泰和、新屋、坑尾、结连、老八分、新八分、九分头、十二分、十三分、老十四分、十五分,总共十四家公司。 当北海军大胜荷兰人的消息传到打唠鹿和三发,去巴城“拜山头”这件事已经再无异议,而且宁早不晚。不过在关于该向那位赵王进贡多少黄金和钻石,以及各家公司分摊数额上,十四位大哥却是意见不一;几位大哥因为言辞不和差点上演全武行,总长谢结被搞的头大不已。 等众人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后,谢结面带心痛之色,沉声道:“诸位兄弟,且先听老夫一言。北海镇的事大家如今都清楚,人家不是要来婆罗洲和咱们争金矿、争钻石矿。那位赵王不出意外的话,就是新朝的天子! 此次让各家公司筹集三十万的黄金和钻石,有人觉得分摊到自己头上的多了,觉得不公,殊不知,这是你们以后衣锦还乡的买路钱。 大清朝什么德性在座诸位都清楚,就算你在婆罗洲管的地盘再多,权柄再大,可区区一个县令和几个胥吏就能把咱们这些人操弄的死去活来,家破人亡。 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