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入夜之后,回到内院的阮元却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夫子,你的那个学生陈恭甫,已经把你论学之事告诉我了。怎么夫子现在还在得意呢”孔璐华看阮元回到后宅,又变了一副模样,也主动对他调侃道。
“夫人,恭甫既然对你说了今日之事,那今日这些与我论学之人里,有一个叫方升的,你可知道”阮元忽然问道。
“知道啊,恭甫他也觉得奇怪,这个叫方升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与你论及学术之事,只是在说你声名如何,说了半天,却又要说奉你做什么一代文宗。恭甫还说,他说话的口气都怪异得紧,既不是在挑战你,也不像是真的恭维你,倒是有些看不起你的样子他、他究竟是什么人啊”孔璐华回忆起陈寿祺与自己讲述的府学之事,也向阮元反问了起来。
“夫人,这方升便是近日南昌异动的罪魁祸首。”不想阮元竟坚定的回答道。
见孔璐华不解,阮元也不禁长叹了一声,苦笑道“夫人,他其实不叫方升,他对我少说了一个字,他真正的名字,叫方荣升。他虽有生员之籍,可中秀才之前的事,府学簿册上却是语焉不详,如此说来,他定是冒籍今日我去审问那几个被捕之人,他们把一切缘由都招认了,夫人,若是今日我真的不够谨慎,又或者我果然对修书之事有一二私心,或许我要丢的不光是自己的性命,日后还会会身败名裂啊。”
“身身败名裂”孔璐华听着阮元如此言语,竟更加不清楚他所言何意了。
“夫人,这些人的供词我已经系数录下,加上从他们那里缴获的证物,那方荣升家中的物事,这件事我也应该清楚了。”阮元言语尚属温和,可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放松,对孔璐华道“这方荣升的生员功名,估计是冒认了他人,但也不是没读过书,只不过读书不谨,失了正道,成日又以为自己已有所成,之所以考不上更高的功名,都是因为考官有眼无珠。后来呢,听余干的友人说起朱 毛俚之事,也知道有那么一群人在那边图谋不轨,但方荣升与朱 毛俚本来并无关联,只是知道朱 毛俚眼下不过下落不明,想借用他的名号在江西惹是生非罢了。去年一年,我剿捕了不少名为会党,实为盗匪之辈,却让他以为这些所谓会党不能成事,是因为首之人皆系无知百姓,粗鄙无学之故。到了今年,他便有了一个想法,便是假借封疆大吏之名,阴图谋乱,所以才有了那许多奇异的文字。我估计着,他是想先用这些大家看不懂的文字制造恐慌,而百姓又能从中看出朱 毛俚、百中堂和方大人之名,这样百姓会怎么想那自然是以为朱 毛俚已然勾连了二位大人,想要在这两江三省合谋反事了。哈哈,其实啊,他们还真想过,将我的姓名也一样写进来呢。”
说着,阮元也从身边取了一张写满字的宣纸,递给了孔璐华,道“夫人看看,其中有几个字,夫人应该是看得明白的。”
孔璐华看那纸张时,只见其中颇多文字,自己竟是一字不识,之前阮元也与她讲起过南昌出现的奇怪文字,故而她看了这些尚不致疑惑,而是按着之前阮元对她讲起的识字之法,从其中寻找可识之字。果然,只见其中一行上面,牛、八、毛三字,而末尾几行字中,竟有一行之上,清楚的印了一个“阮”字。
“二儿”孔璐华看着那行字下面,果然又出现了两个自己认识的文字。“难道说”
“是啊,夫人,你说若是皇上见了这样的文字,他会怎么想呢我阮元的名字,和朱 毛俚的名字,竟然同时出现在一张纸上,我又迟迟未能抓获朱 毛俚,那岂不是说,我对皇上有二心啊”阮元说得轻松,却也渐渐多了一丝感叹“也是亏了我胆小怕死,前赴抚院之前,就已经将准备做在了前面,他派出的那些人还没进入府学,就被我麾下兵士一网打尽了,这才免了一场无端横祸啊。”
“可是夫子,这方荣升若是真的想毁你声名,让你和那谋反之人不清不楚那他为什么要挑唆学生反对你的学问呢若是你真的不学无术,被学生问得一句话也回不出,那他这番工夫,多半就白费了啊”孔璐华又问道。
“我想啊,这方荣升是有上中下三策的。”阮元回想之前情形,终于渐渐理解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便对妻子解释道“我学问本于汉学,与这里宋学之人多不相和,这件事其他学生知道,也对我不满意,但若是没他这番挑唆,学生不至于威胁我要毁我书版。应该是这方荣升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至少两种打算,他想着先试一试,若他想要谋反,能否果然裹挟我随他一并作乱。所以他的中策,应该是让学生把我辩驳到无以言对,那个时候他自可出去告诉外人,我阮元不过无学庸人,却忝为封疆大吏,百姓眼见朝廷督抚都是一群无学之辈,哪里还会瞧得起我们啊到那个时候,他办事就更容易了。可若是我胜了呢他就会立刻转变态度,奉我为师,若是依他原先计划,应该是他说出某些语句比如什么一代文宗啊,泰山北斗之语。他那些亲信便会潜入府学,从空中撒出这些单子,然后我这谋逆之名,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那时他便会率领学生中那些心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