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无此意”庆桂连忙叩首,向嘉庆续道“臣深知皇上明哲睿断,用人自也是才能为先,绝不致引用轻小之辈,误了朝廷规制。但臣历任中外要职三十余年,也清楚仅凭才学天资,是不足以独当一方大任的,须得至少十年历任边外紧要之职,才能了解下情,从而处断有方。臣不觉得皇上所任三位大人德才有亏,只是他们从未经历要任,未免对于这些直省之事,有些生疏,往往任凭己意,胡乱行事,最后只会误了西北剿匪、东南平定海寇的大计。”
“庆桂,你这番话虽也是有理,可这与眼前之事又有何干系广兴、那彦成之事,朕决断已定,无需再议。可今日朕诏你等前来,要商议的是阮元这恢复民壮演习鸟枪之事。这件事朕认为可行,却不知你到底有何意见,你也不要再卖关子了,直言于朕便是。”嘉庆听着庆桂之言,也不免有些着恼,但想着既然已经下诏求言,那庆桂的意见也不能不听,还是克制了下来。
果然,庆桂又续道“皇上,臣以为,这阮元所行之事,其实与广兴一般无异。自以为所用之策可以有裨于国计战事,却不知反而有损朝廷体制,误了天下大局。这演习民壮之制,高宗皇帝在位之初,亦曾行过,可高宗皇帝末年,却发现民壮经过演习枪械,往往有些不法之徒,在乡里肆意妄为,凭借武力,胁迫乡民。更有甚者,有些人甚至有聚众抗官之事所以高宗皇帝为天下太平计,禁止民壮再行演习鸟枪,这本是为大清千百年的太平着想。又怎能仅因一时海寇频繁,就恢复旧制,违了高宗皇帝圣意呢臣以为,海寇虽多,终是乌合之众,官军勤加清剿,自可保海疆无虞,至于民壮演习之事,实属多此一举,还望皇上三思。”
“皇上,臣之意却与庆中堂不同。”一边的戴衢亨也有话要说“臣以为,庆中堂之言实属过虑。旧时民壮演习鸟枪,虽然偶有民壮不法,滥行窃盗行劫之事,可毕竟是少数。而且,枪械演习之后,依例应该归还乡里武库,寻常人等不得擅用。若是有人私用枪械,责令村社严查便是,又何故要归咎于演习之制呢而且皇上,臣也听浙江其他官员说起过,眼下闽浙海寇,最多可达万人,而浙省战船,所能承载者不过四千人。其余官军又要把守各处要隘,若是仅凭官军之力,闽浙沿海对于海寇而言,便处处都是可以进攻劫掠的空隙,百姓也根本无力自保皇上,此一时彼一时,眼下海寇之事,事关浙江沿海数百万百姓身家性命,亦关乎朝廷民心向背所以臣请皇上准阮中丞之意,准浙江重新恢复民壮演习,为浙江添复鸟枪,以求官民共御海寇”
“戴大人,我听说你是江西大庾人,那里算是赣南吧”庆桂反驳道“戴大人既然是赣南人,那我倒是想问戴大人一事,这土客械斗之事,戴大人可曾有过耳闻”所谓土客械斗,是明清两代福建、江西、两广常见之事,所谓土客本来是不同时期移居到南方的汉民,但由于这些地区山多田少,生存环境不好,所以不同群体之间,对土地的争夺一向非常激烈。甚至到了清代中期,大规模使用鸟枪土炮的械斗,都不在少数,清廷一向也对这些械斗十分头疼,多有严禁,却也屡禁不止。
“回庆中堂,械斗之事,在下确有耳闻。可这是赣南、闽粤土客杂居之处常见之事,据我所知,浙江并无此类争端,即便有,其数量也不算多。而且,浙省素有保甲,民壮演习之余,亦属保长、甲长看管,若是民壮擅自持械,欺害良民,保长甲长,均需连坐。这层层看管之下,又怎能有械斗之事呢”戴衢亨也自不甘示弱,据理力辩。
“戴大人,你说的只是先前体制之言,可现实却是如何是有些保长甲长,不仅不对下属民壮严加看管,反而与那些不法民壮沆瀣一气,帮他们隐瞒偷窃鸟枪之事。而历代浙省大吏,对保长甲长的选任,却鲜有明察之法,是以保甲虽名为自卫,实则成了一些乡里豪强欺压良善的利器。正因如此,高宗皇帝才废除民壮演习,正是为了从根源上禁绝奸民持械戴大人,难道不是这样吗”庆桂也有自己的理由。
戴衢亨听到这里,也不敢正面与乾隆的谕旨对抗,可他也不愿放弃,只好向嘉庆道“皇上,臣以为演习民壮之事,并无大碍。若说废止演习,便能天下太平,那今日川楚之地,又何来这许多贼寇而且,之前民壮有不法之事,主要是保长、甲长选任不当,包庇渎职之故,那反过来说,若是阮元可以知人善任,保甲选用得人,庆中堂所言诸弊,自然可以摒除。所以,臣请求皇上,至少先暂行演习之制,暂行添复鸟枪,若是阮元驭下无方,竟又有民壮持械伤人行劫之事,臣自然会请皇上收回成命,并自甘领罪”
嘉庆见董诰一时不语,也随即问道“董中堂,这件事你意下如何呢朕记得你也是浙江富阳人,虽然生长京城,对那里也该有些了解吧不如你也来说说,这民壮演习之事,竟要如何解决呢”
“皇上,臣以为,二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董诰说道“臣供职军机多年,深知民间多有持械行劫之事,所以高宗皇帝当时禁绝民壮演习,乃是顺应时势之举。但眼下情境,却又有不同,正如戴大人所言,海寇猖獗,无孔不入,已经在浙江沿海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