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为应该是刚提起来的,实力恐怕也比较虚;不管背后有没有人额外照顾提点,她都不会去掺和仙门大选清场那种苦累有风险差事。 经过种种筹划,杜微自忖千般机锋打尽,却没想到见鬼的时间来得这么快。 “师姐有没有听说过,我那天能活到最后的具体细节?”杜微又问,但他没打算等沐寒回答,“是有人一直在拿符咒和我看到的那妖鹰对顶。 “——我没想到,那天最后竟然是苏师弟一直在拼死护着我。 “他不护着我,他未必就能活了,但我肯定是要死的。” 杜微轻叹道:“我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连累了所有人,但最后活下来的,却也是我——其实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你不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杜微的这个说法令沐寒嗅到了一丝十分不祥的味道,她皱眉打断,“那人想干什么,现在咱们是没人能知道了。 “但明摆着的事实是,要没有你惊动了他,后面的大选不知道还要生出多少风波来—— “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 “我参与了后面一次的甘泉城仙门大选,那时开会的时候,戚副座说,杉荣城大选时,你当时遇袭的位置——也就是当时长老们圈定的场地范围边沿——再往里一些,又和白马城大选一样,出现了明显不符合妖兽自然分布规律的高阶妖兽。” “师姐误会了,”出山口已经近了,杜微呼出一口浊气,轻笑,“我的意思并不是觉得自己该死。 “我是觉得,在那些人那里,我是最该死的。 “——没有苏师弟,我肯定活不了。”杜微又重复了一遍。 “谁该死,我还是分得清的。”他慢吞吞地说道。 顿了几息,他又说:“苏师弟是知道,如果我死了,晨晨肯定要伤心——啊,情敌为了晨晨救了我,但是,也是出于他的这种心思,我完全不想让晨晨知道这些。 “说这些或许很打扰师姐,但是,我找不出适合听这些话的人了......我真的不希望晨晨知道这件事—— “我很卑劣,我知道。” 这句话,沐寒便没有劝阻和反驳。 确实,从这件事出发,这是事实。 杜微无疑是个坦诚的人,他可以找借口说不想让赵晨愧疚、伤心,说赵晨本可以和此事无关,但苏雨亭的做法若让她知道她便不能过去这个坎儿。 可他直接承认了自己的私心。 但他同时也没那么坦诚,浑然称不上是正人君子。 ——他只能、只敢对不相干的人承认这一点。 “只让所有人都知道,苏雨亭救了杜微,这就够了。”杜微喃喃道。 往下走几步,沐寒问道:“说起来,赵晨道友呢?” “我们两个之前,其实都下过一回山了。”杜微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山口,道,“赵师叔过世,有一些事情宗门要找晨晨处理。大多数都已经办妥当了。但还有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需要收尾......” 赵慢的徒弟可以说有很多,器堂在籍的所有没有师承的弟子,只要愿意都可以喊赵慢一声师尊——不是师父,这个称呼尊敬的意义远大于亲密。 之前沐寒也可以喊唐千壑师尊,但她没遇见过也喊过,当然她也没打算这么喊。 直属下辖的弟子和各地长师之间,本来就是叫师尊叫师叔都没问题的一种关系。 赵慢也从来不吝啬指点器堂的弟子——能选上四大堂主或者传道院长老的,普遍都没有过度藏私的毛病。 但赵慢名下实际有的徒弟,在世的只有三个,其中赵晨是唯一的真传,也是随他姓的养女。 赵慢的大多数东西,除了部分宗门要收回的之外,论理都是要给赵晨的。 而赵慢是战中殉道。 一些宗门昔年奖给、批给赵慢,但因后人能力不足而不能全数移交后人的产业,按着规章还能晚收回五十年。 这些东西给赵晨,也是要进行交接的。 他笑一声:“其实,我估摸着,有些事是宗务殿和造物殿特意留到今天做的,就是不想让她在合归峰耽搁太久,伤心伤神。” 这确实有极大的可能。 “她去宗务殿之后,我便一个人折回来了。”杜微声音轻轻地响着,今夜山下近乎无风,他声音却依旧仿佛能被风声所掩盖: “有些话想和苏师弟说。 “但晨晨在......我不想给她听。” 沐寒理解这种想法。 苏雨亭应该也乐见赵晨不为他伤神的场景,但是......他是否真的甘心呢? 沐寒心中默默叹息。 过了出山口,杜微心中忽然有些恐慌,他欲言又止,脚步停住,看着有些彷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沐寒打算御剑离开,转身和杜微说:“你和苏师弟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我与赵晨道友也并不熟识。 “此事要不要叫赵道友知道,选择在你,我只作今日什么都没听见,并不会多嘴多舌。” 杜微怔住,随后,猛地松下一口气。 这口气出来,他才发觉自己方才心头压着的那股气有多沉重。 “杜道友保重身体,就此别过。”沐寒在说完后直接御剑远走,不再耽搁。 ——杜微有句话说得没错。 有些人,该死。 沐寒勉强压着性子,把宗务殿计量里的一百炉丹药炼完。 六月初六,她拿着丹药去开物司交差,这回开物司又换了个坐班的长老。 这个长老没再催她了。 出门碰见戚怀安,沐寒第一句话就是: “戚师兄,前线战场上可有缺人的地方?我近期想出去逛逛。 “戚怀安用见鬼的眼神看着她。 沐寒这才发觉,自己近几天心头压火,刚刚竟然嘴瓢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