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两只白得跟藕心似的胳膊,被挠出一道道醒目的红痕,偏偏她越挠情况越糟糕,钻心的麻痒愈演愈烈,火烧火燎,江云岫难受得不行,只能求助:“黎潜……” “嗯?”黎潜回头,就见她举着两条胳膊,咬着嘴唇,眸中含泪,一脸要哭不哭的模样。 他愣了一下,然后迅速把人带到水池边,水流开到最大,冲洗她那两条满是红棱的胳膊。冲了半天,江云岫还是觉得痒,可是黎潜抓住了她的双手,不让她挠。 江云岫挣不开,只好开口指挥:“你动一动,别只冲一个地方啊,我那边也痒。” 她嗡着鼻子,一点难耐的哭腔。 黎潜抓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心头凭白一股燥意,他强压下去,哑着嗓音喝她:“你老实点儿。” “可是……”江云岫是真的觉得难受,她难受的不得了,两条胳膊上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爬,她忍不住,又和黎潜打商量:“我轻轻挠一下,就一下,好不好?” “不行。”黎潜果断拒绝。 江云岫纤细的胳膊抖了一下,蓦地,就不挣扎了。 不一会儿,几滴晶透的水珠滚落,汇入不断淌下的流水里,她的脑袋埋得极低,将脸完全藏了起来,但是不用看,也知道……她哭了。 黎潜手劲儿松了松。 沉默半晌,见水珠滚落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叹了口气,把江云岫两只手并到他的一只手里,空出来的手捧一捧清水,轻轻拂过她的手臂。 粗糙的掌心稍微安抚了江云岫手臂上钻心的痒意,她偷偷抬眼,瞥见了一只深肤色的手背,从她白皙的肌肤上经过,像一只假手,还有点丑。 不过……挺有用的。 因着这一段小插曲,孤儿院的午餐时间推迟了。 食堂阿姨们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帮饿到喳喳叫的小萝卜头们失控前,安排好了他们的伙食。这一次,江云岫和黎潜两个人都没有出去凑热闹,直接窝在了厨房里吃午餐。 两个并排的小板凳,搭在厨房后门门口。 江云岫整个人蔫蔫儿的,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吃到一半,碗里的山药片仍一口没动,反而是平常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吃得差不多了。 这道胡萝卜是赶菜时,黎潜上工炒制的,看江云岫喜欢吃,他便主动问了句:“还要添点胡萝卜吗?” 江云岫抿抿唇,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要还是不要,这是个问题。 “你炒的胡萝卜好吃,我以前不喜欢胡萝卜,总觉得它味儿大,但是你炒出来是微微甜辣的口味,我还挺喜欢,只不过……” 她仰起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抿了抿嘴角:“山药片我一下没动,你要不要拿过去吃?” 说一下没动真得不夸张,她的筷子从头到尾都没沾过那块区域。本来江云岫是吃山药的,可今天不一样,两条胳膊红痕未消,一肚子阴影,她哪里还吃得下去。 黎潜顿了下,并未思考多久便沉默地接过江云岫的碗,把山药片全部撇到了他的碗里。 顾虑一下子被清空,江云岫翘起唇角,眸中一湾秋水,轻轻晃动,倏地,语气就有点撒娇了:“那我再要一点胡萝卜,谢谢。” 午饭结束。 黎潜再次主动刷碗,江云岫则仍然猫在后门的小板凳上。 冬日的阳光洒在脸上,热烈却不滚烫,她有些困倦,连声音都变得懒洋洋:“黎潜,你干这么多活,我都觉得院里该给你开工资。” 黎潜洗碗的手顿了一下,偏头往门口望了一眼。 她正仰着头,闭着眼。 一截修长如玉的脖颈,白得晃眼,纤长卷翘的睫毛柔软地覆盖住下眼睑,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如瀑的黑发倾落满背。 她安静地沐浴在阳光里,一圈朦胧的金边,渡出了一点不真实感。 在黎潜很小的时候,父母也和他讲过许多童话故事,但曾经的他从未在心里真正地构建清楚过,公主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如今,看着眼前人,黎潜忽然福至心灵——如果真的存在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无外乎是江云岫这样的吧。 纯真而又高贵的美丽。 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冰凉的水滴混合洗涤剂落入眼里。 一刹,黎潜从童话的泡沫中抽身。 他早已明白,世界的美丽表面、易碎,只有刺痛才真正深刻、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