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景帝的脸色看着很不好,听完了林爹的奏禀之后,宣景帝脸上的神情从懵逼到疑惑,再到震惊,恍然,最后恢复到冷静。这短短的一刻钟里,宣景帝的心情天堂地狱不知道来回了多少次,最后回归到人间。
宣景帝问林爹:“山君送来的飞鸽传书如今在哪里?”
林爹便把放在袖中的飞鸽传书拿了出来,将纸卷抹抹平。这会儿也没有太监伺候在侧,所以林爹自己将飞鸽传书呈给了宣景帝。
宣景帝看着手里的纸条,定睛看字,看了几行后,皇帝陛下发现,他看不懂。
林爹看了林大公子一眼。
林大公子开口道:“圣上,此信是秘信,用的是臣与臣的护卫商量好的法子。”
宣景帝哦哦了两声,点点头,把飞鸽传书放下了,这事儿,在宣景帝这里就这么过去了。林家父子总不会欺骗他的,不是吗?
宣景帝对他妹夫一家人,是真的宽厚,这里面有他与乐安公主的兄妹情,也有他这位皇帝掌控欲不是那么强的原因。
皇帝啊,皇权天授,天之子,世上的人都是他的臣民,都要跪伏在他的脚下,所有的人都要听他的话,生死皆由他来决定。拥有这么至高无上权利的人,掌控欲能不强吗?皇帝天生就是要掌控所有人的。但宣景帝是个例外,帝王的权谋他会,不然他也没本事跟权倾朝野的魏首辅,缠斗这么多年,但要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对不起,宣景帝没有这个兴趣。
也正因为此,林大公子才敢直接与宣景帝说,这是我与我的护卫之间的秘信,您看不懂正常。
宣景帝问:“这封飞鸽传书还要留吗?”
林爹:“圣上看过之后,这信就不用再留了。”
宣景帝就将飞鸽传书放进了一旁的香炉里。
君臣三人看着飞鸽传书在香炉里燃烧,最后纸灰跟香灰混在一起,分不出彼此来。
林爹给宣景帝的时间也就这么长了,他开口问宣景帝道:“圣上,您意下如何?”
宣景帝:“先下手为强是吧?”
林爹:“事情没有确定,所以此时先下手为强很冒险,是一场赌博。”
别看林爹话说的平淡,跟学堂里,先生跟学生上课似的,极其日常,但林爹这话的话意是很惊人的。
是一场赌博?说的轻巧,这场赌博赌得是什么?是国运,是李氏皇族的生死存亡啊!
宣景帝看看林爹。
林爹说:“臣必须将利与害都跟圣上说一说。”
就做一个臣子而言,林爹真的无可指责。
宣景帝问:“山君会平安归来吧?”
林爹:“山君和小九儿都是命大之人,臣想他们会平安归来的。”
“他们能找到升龙寨,”林爹想想又说:“这运气如天赐一般。”
宣景帝长叹了一声,说:“是啊,我们找了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发现在梧州城外的山中,有一个升龙寨呢?”
林爹:“圣上说的是。”
以后谁再说林得意和谢九欢,一个倒霉蛋,一个棺材子,两口子运气都差,宣景帝和林爹就把升龙寨的事,砸这人的脸上去。你运气好,那你怎么没找着升龙寨呢?
“升龙寨加上梧州的兵马,”宣景帝说:“山君这边的人少啊。”
林爹:“就看山君他们要怎么做吧,谢镇就在江南,山君他们不是没有援兵。”
宣景帝:“啊,对,谢镇已经解决熊世照了。”
谢老将军是怎么找着熊世照的长子熊钰,并说服熊钰背叛亲父,他们又是怎么里应外合,在江南镇守将军府杀死熊世照,再迅雷不及掩耳地掌控住整个江南的,谢老将军在奏书里却是没有怎么写,谢老将军只在为熊钰请功的事上,大书特书。
熊大公子本人已经残疾,并且丧失了生育能力,无儿无女的,所以谢老将军为他请功,请得一点都不用为宣景帝着想。圣上就是封熊钰一个王爵又能怎样?这就是一锤子买卖的事儿,等熊大公子一死,所有的尊荣也就随之消逝,哦那时候,宣景帝可能要出最后一点力,为熊大公子立一个好点的坟。
想想熊大公子为宣景帝消除的,是一场祸乱江南的血战,而宣景帝付出的只是许这位后半生的安乐,谁占便宜?
“小九儿是谢镇的孙女儿,”宣景帝低声说:“谢镇不会不尽心的。”
谢长安这个长子,在谢镇心目中的地位,宣景帝是清楚的。要不是知道他这个皇帝,在谢长安夫妇之死的事上无辜,宣景帝相信,谢镇绝不会为他出半点力的,这位只会看着他与魏盛文狗咬狗。
啊,宣景帝恍恍惚惚地想,我竟然说自己是狗哎。
“朕对小九儿是有愧的,”宣景帝说:“若不是朕无能,小九儿就不会父母双亡了。”
“不用跪,”宣景帝又冲要给自己跪下的林爹和林大公子摆了摆手,说:“朕骂自己没有骂错。”
“我们,”宣景帝看看妹夫,又看看他的大外甥,说:“那我们就赌一把吧。”
林爹看着宣景帝,没有急着说话。
宣景帝笑了一下,说:“对,朕决定了。”
林爹和林大公子这才跪下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