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陆太后在确定凌寒是真太监之后,就放心了许多,给他的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凌寒又十分知趣,抓准时机跪下来,将自己和福安决裂,三番两次被他派人刺杀的事情都讲了。 陆太后心里估摸着,利欲熏心之下,就是亲父子也会翻脸,更何况还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干爹干儿子? 更何况,如果凌寒说的都是真的,那福安对他这个义子根本毫无感情,纯粹就是利用。 尤其是那些虐待幼童的手段,即便是她这样见识过太多人心阴暗的人,听着也觉得太过残忍。 “臣深知自己有罪,未能在最初就向皇上和太后娘娘坦白,但臣忍辱负重,为的不是和福安同流合污,更不为荣华富贵滔天权势。臣永远都是公主殿下的内侍。” 凌寒抬起头,望向魏思音的目光灼灼。 此时,他毫不掩饰他对心爱之人的深沉爱慕。 陆太后将他眼神里的痴狂偏执都看得真切,内心惊骇,却又很快平静。 若是凌寒在她面前一味表现出对皇家的忠心,她会觉得他太过虚伪,但当他暴露出他对魏思音那执迷疯狂宛如信仰,令她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心惊动魄的感情时,反而让她这个过来人感受到了,他的几分诚意。 一个没根的太监,玷污不了她心爱的孙女。 只要阿音愿意时不时给他一些甜头,他便可以为阿音所用,也为皇家所用。 就算他这份真心里掺进了假意,就算他对阿音的虔诚爱慕其实不如她看到的这般纯粹,就算他也有为他自己打算的企图—— 但现在,大齐皇室需要他。 需要他这把刀,替他们去对付顾氏,还有福安。 所以她绝不会在此时藏起这把刀。 她唯一要确保的,就是她的阿音会成为执刀的手。 良久,陆太后轻叹一声,缓缓道: “哀家相信你对阿音的忠心。 别看阿音这孩子生来就应有尽有,可她即便拥有了世家女子能拥有的最尊贵的一切,她在姻缘上却十分坎坷不顺。 她第一个未婚夫,是顾氏嫡长子顾沅,那是个什么样的畜生,你也清楚。 第二个未婚夫,是顾沅的堂弟顾澜,这倒是个聪明会审时度势的,但也是个为了自身利益能六亲不认的狠角色,难以托付终生。 如今皇上虽然尚未下旨,但阿音和顾澜的婚约早晚都要作废。 这一次,哀家想为她寻一个真正能配得上她的男子,可就算寻到了,她将来的夫婿就能永远敬她爱她,而不是只把她当做攀上权力的梯子?这也是身为皇室女的悲哀,千金易求,却真心难觅。” 凌寒垂头听着,神色平静,眼底却藏着不为人知的痛苦和扭曲的恨意。 他痛苦,因为他只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被福安那个毫无人性的怪物当成杀人凶器养大,而不像那些世家贵公子一样能生活在阳光下,成为太后口中配得上魏思音,有可能做她夫婿的男人。 他恨,恨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恨他还不够强大,护不住阿音,不能和她正大光明地走到太后面前,直言不讳地说出她这辈子都只和他一人共度。 “阿音将来的婚事,于她而言不能指望太多,她的真心也不能寄托在未来的夫婿身上。 哀家看得清楚,她心里也有你。” 凌寒的身体因为陆太后这句话,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陆太后坐在高位上,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极轻的笑了笑,那笑意十分复杂晦涩,“太监和公主之间有了情,这传出去就是天大的丑事,要遭人议论唾弃,可哀家疼阿音,哀家知道她的希望在你身上。 所以,哀家不想干涉你们的事,也会帮你们遮掩,只求你不要负了她,可好?” 凌寒很平静地想,他就是负了自己,负了天下人,也绝不会负了她。 这世间有千万人千万道风景,可他却只看的见他的公主殿下。 都说男儿郎该心怀天下,可他的心是那么狭隘,填进她一个人,就已经填满了,再没有任何空当,去装什么权力野心。 这大好河山,天下苍生,都属于他的公主,由她去心怀。 他只做她手里的刀,做能送她扶摇上青云的东风,这就够了。 “臣定不会辜负公主殿下。” 等凌寒郑重说完,魏思音缓缓走到他身旁,一同跪下。 她朝着陆太后,非常认真地磕了三个头。 “孙女多谢皇祖母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