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音好不委屈,抽泣着道: “阿沅哥哥不知,我之所以命女官掌掴钱嬷嬷,是因为她今日在舒云宫说的话,都被皇祖母的人听去了。皇祖母她最忌士族声望过盛凌驾在皇族头上,钱嬷嬷那以我长辈自居,还要代我管教宫人的话传进她耳里后——我是怕皇祖母以此为由向顾氏问罪,才先行出手罚了钱嬷嬷。这样一来,皇祖母就不好事后再发作什么了。” 顾沅脸色瞬间变了,眼中疑虑重重。 沉默半晌,他才低声问,“你怎知舒云宫有太后的人?” 魏思音仰着苍白的小脸殷切地看着他,“是今日早上我在兴庆宫为贤妃娘娘求情时,皇祖母亲口告诉我的。她和我说,她之所以同意凌寒留在我宫里,是因为舒云宫有她的人替她看着凌寒。” “这个人究竟是谁?”顾沅的瞳孔紧锁,攥住魏思音的手问。 魏思音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他的手,眼底流露出淡淡厌恶之色,再抬眸看向他时却又恢复原样,满眼里都是懵懂少女对情郎的百般信任。 “我问了皇祖母,她不肯告诉我,只说有这人护着,凌寒即便真是身份存疑也绝不可能伤了我。” “而我不让钱嬷嬷带走凌寒,也是因为皇祖母发了话,她还说眼下案情诡谲,她信不得内侍省和天牢,怕那里的人被幕后黑手买通要将凌寒灭口,让他留在我的舒云宫正好。” “我也是想着,要是这时候顾氏做主把凌寒押去了天牢,那要是让皇祖母对顾氏起了疑心,可怎么是好?” 说罢,魏思音拽着袖子,娇怯怯地望着顾沅,语气里带着哭腔: “事出紧急,阿音来不及知会阿沅哥哥,所以才自作主张如此行事,确有不妥之处,但阿音是一颗真心为你,为顾氏。阿沅哥哥若是不肯原谅阿音打了你乳母,还要计较阿音当众伤了顾氏颜面,也无法摆平顾老夫人和顾夫人对阿音的成见,那,那……” 她说着纤长眼睫一眨,伤心欲绝般掉下眼泪,喃喃低语: “那我也别无办法,就当阿音是和阿沅哥哥此生无缘。阿音只能含泪祝阿沅哥哥另觅良缘琴瑟和鸣,自己终生不嫁出家为尼,一辈子为顾氏吃斋念佛。” 顾沅当真没想到她能说得出这种话。 他方才以婚约作要挟,她当真说弃就弃了? 还说要为他出家终生不嫁? 她要真是如此做了,那爱她如珍宝的大齐国君和太后娘娘岂不是要恨死了顾氏,他还如何借她之力获取国君信任,在最短的时间内就站上权力的巅峰处? “阿音,你千万别冲动。” 顾沅几乎是立即转了口风,当真如魏思音猜的那般软下语气,柔声安抚道,“祖母和母亲那边,有阿沅哥哥我去说。你是个为顾氏着想的好姑娘,我怎可能弃了你另娶别人?” “阿沅哥哥既是端方君子,又是大齐的臣子,绝不能误了你一生,更遑论让你出家为尼?你可是公主,我定要护你爱你一辈子,才是既不负了你的心意,又全了我对皇上的忠心。” 魏思音听着“端方君子”这四个字,却觉讽刺至极。 一个反贼乱臣,也敢言君子、配谈忠义。 若是以前的她听到他这番话,定要感动万分。 可现在,她却只是冷眼旁观顾沅跳入她布下的陷阱,看着自以为聪明的他是如何机关算尽,最终却亲手葬送了他心中比什么都重要的顾氏大业。 杀人之前要先诛心,这可也是前世顾沅教给她的。 这一世,她要把他对她的“好”,一个不差的全都还回去。 “阿沅哥哥,你待我的真心,我都明白。可经过今日早上在兴庆宫,我想帮你指控贵妃,却反过来害了贤妃娘娘的事后,我就觉得,我真是太笨了,愚蠢到不配当你的妻。” “你和钱嬷嬷说得都对,我虽贵为公主却毫无德行可言,又没什么才情,根本就配不上举世无双的你。” “我是个自私之人,可唯独对阿沅哥哥你,阿音舍不得自私,只想要你好。那既然我配不上你,不如放手。” “你这么厉害,理应找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聪明过人又恪守女德的帝都贵女。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被你迎娶进顾氏家门。” “待回宫之后,我就去和父皇还有皇祖母说,这门婚还是退了吧!你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怪罪于你,这都是我的错,我会自己承担。即便之后我成了帝都的笑话,我也绝无怨言。” 魏思音借着抬袖拭泪的动作掩饰住嘴角顽劣恶意的笑,在他看过来时朝他露出的仍是充满眷恋仰慕,又满含卑微伤悲的眼神。 就仿佛于她而言,他顾沅就是天地间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