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多内侍和宫女,时隔多年后再重新踏上宫外的大地。 迎面而来的风似乎与宫里有所不同,但他们无心去多作感触,尤其是宫女们,她们神情麻木,呆滞的走着。 内侍太监不好去寻,但是秀丽宫女,到了河京,自可再找。 所以,宣延帝坐拥一万宫女,此次只有她们八百人出得宫来。 剩余的,听说会被赐死,听说会被放出宫去,听说继续留在宫里守着,具体,她们无从去知。 她们自己未来将要面临什么,她们都还不知道,她们无法,无力,亦无能替自己做主。 长队行缓,渐至大石桥。 石桥东南侧,一辆马车艰难挤开人群。 周遭人骂骂咧咧。 几名京卫回头看到,不待他们说话,马车车帘被掀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身来,高声喝道:“我乃京兆府少尹朱岘,奉皇命来此!” 京卫们一顿。 那些骂骂咧咧的百姓也随即噤声。 李从事握着缰绳的手垂下,回头看向朱岘,很低很低的哀求:“大人,说好了的,我在这儿就停下……” 再往前,他可不敢了。 朱岘点头:“你走吧。” 李从事有些犹豫,舔了舔干燥的唇瓣,说道:“大人,您真的要……” 朱岘皱眉,转眸望向对面的人山人海,那些灯火,璀璨夺目,化作一朵一朵金色晕开的花,这样的花,古往今来,只开在盛世年间。 可惜,要到头了。 朱岘收回目光,出来接过李从事手里的缰绳,说道:“你走吧。” “大人……” “我要去,”朱岘说道,“没事。” 最坏的打算他已做好了,就算会出事,就算今日将在这里身首异处,五马分尸……他都认了。 “大人,您手都抖了。”李从事说道。 朱岘看着自己的手,殊不知,他面色也已青黄。 朱岘深深呼吸一口气,睁大一些眼睛,缓了缓,对李从事说道:“若我今日出事,你按照我所说的,回去接手好京兆府,京城百姓不能无主,若我们京兆府也不在了,他们就真的完了。” 李从事眼眶泛红:“可是大人……” “你走吧,”朱岘说道,不想啰嗦,看向远处已经走上石桥的钱胥天,“现在走还来得及。” “大人您保重。”李从事说道,一抹眼泪,跳车离开。 朱岘握紧手里的缰绳,看着渐渐过去的钱胥天和浩浩荡荡的士兵,他目光沉沉坚毅,努力抑制自己的手抖。 前面的灯火变得沉浮迷离,此处喧嚣震天,数十万人,此处又静谧无声,天地似独他一人,回首向来萧瑟处。 朱岘忽然想大笑。 魏新华说,他们还会再碰面,但恐怕魏新华都想不到,他朱岘今日会这般勇猛。 今日一过,他朱岘不论是何下场,青史上必有他一名,留他数行。 虽并非徒甚美名,可有所回赠,何其乐哉! 只是遗憾的是,他现在未备一壶酒,此时若能酣畅狂饮,才叫痛快。 皇帝的龙辇从桥上而过,华盖云集,再往后,是勋贵们的豪华车马。 朱岘吞咽了一口唾沫,双手仍微微颤抖,心脏狂跳不已。 望到大臣们的那些车马了。 来了,来了。 朱岘发抖的越发厉害。 我怕什么? 我有何好怕! 朱岘咬紧牙关,目光如铁。 大道将清,当乘兴而歌,英烈之名,今日由我朱岘去正!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忽的扬鞭,在马臀上面狠狠的抽去。 马儿吃痛,长鸣一声,迅速狂奔了出去。 因自报家门,京卫适才已放松警惕,百姓也皆散开,他如此冲出去,像是一支脱弦的箭,直直冲向刚下得桥来的皇家长队。 京卫大惊,阻拦不得。 没有人预料到会有这样一辆马车冲撞皇帝仪队,迅疾有人高喝:“有刺客!” “我不是刺客!”朱岘高声喝道,边止住马势,“我乃京兆府少尹,朱岘!” 规整有序的士兵们恰举起手里的长枪,收住势来,同时从此处往后的长长车队,停了下来。 朱岘大口喘气,心跳狂乱。 荀斐就在前边带兵,掉头过来,怒声说道:“什么人!” 朱岘仍在喘着,朝他看去。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