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室中,只闻吞咽声,气息轻重声。 静得落针可听。 烫得熔浆煎烤。 没有人回答张行简那个问题。 这本就是药物与理智的对抗。张行简不认为自己会输,可是他的对手——急躁、迫切、笨拙,偏又执拗。 舌上咬出血,呼吸方寸间。 “骨酥”此药,本是越是忍耐得久,爆发时越是难以控制。 他呼吸吞吐艰涩困难,既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措,又如久逢甘霖一样流连。 他试图对抗这种本能,汗渍却早已湿了大半衣衫。 他试图睁眼,眼前被覆着的白布,阻挡了他的视线。 这十分不对…… 他的喉结却在微颤,修颈白皙中透出血一样的红意,更加艳丽了。 沈青梧在黑暗中观察着他、欣赏着他。 她想用一种俯视的态度观望落难的月亮,但是他仰着脸任人欺凌时,那种忍耐后的不由自控,如同雪上绽放的血梅,不光灼了他自己,也让她冰冷的带着泄愤的神色怔住。 那样的神圣高洁,又那样的任人采摘。 登时,沈青梧心头如被巨锤重击,耳边金鼓翁鸣。 飘飘然间,魂已离体大半。 沈青梧与他贴面,试图强逼。她此时的感觉怎么说呢,像是在战场上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敌将,像是她终于能挥出刀,将对方斩至马下。 她眸中渐红。 赤意与血性闪烁。 沈青梧一手按在墙头,追迫他呼吸与齿唇时,更加没有章程,更加控制不住力道。 这样的酣畅,就像是—— 她真想杀了他! 张行简发出极轻的喃声,紧接着便觉得肩膀猛痛,按在肩上那只手快要捏断他的肩骨。 即使药性占上风,但张行简从来就不会丧失理智。 他就在这一瞬间,判断出来人不可能是那位安德长帝姬。 那位帝姬即使要与他玩蒙眼游戏,也不会这样生疏却急切,荒唐又用力。那位帝姬,没有这样的力气。 张行简脑海中浮现一个人…… 他心头一凛,舌根在这时被磨出血,拉回他飘荡的情绪。 他沉静片刻。 他要试探一下。 张行简闭上眼,慢慢抬臂,搂住来人。他动作轻柔,偏过脸寻找对方的气息,表现得如同沉溺忘情,忘乎所以。 他轻轻勾住女子后颈,揽住她。 沈青梧微停顿一下。 她没有来得及多想,因为这一次,是他偏过脸来亲她。 这种感觉似乎比单方面的夺取更易抚平她的急躁,她竟也会沉迷这种男女间的亲昵游戏。 她感觉自己在掉入一汪没有边际的深海中。 但是这种坠落的感觉,与她常年感觉到的那种窒息无望全然不同——深海中有吸引她的东西,她不是无边无际一直坠落。 沈青梧睫毛颤抖。 她低头看他面上乱发,看他眼上白布,看他额上细汗…… 其实这种感觉,她有些享受。 但她在心中道,不过如此。 她想她得到月亮了,她不流连了,她可以把月亮抛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边亲昵,一边贬低。一时高傲,一时决绝。 黑暗中气息吞吐,缠了又缠,流连不舍间,沈青梧终于强逼着自己直起身,决定该离开了。 张行简在这样的气息交错间,拥着她,喃喃轻语,也如同细细品啄:“殿下将我当做什么?” 他拥着她,手勾着她后颈衣领。他发现了她的衣着不是华丽宫装,也摸出了她不是云鬓雾绕。他试图抚摸她面容碰触她眉眼,被娘子的手反握住,不让他乱动。 张行简浅笑。 他连笑的时候,颈下的脉搏跳动都快得厉害。 沈青梧则漫不经心地朝下瞥了一眼:她觉得他已受不了了,他还在说这些废话。如果不是她控着他,她都要被他表现的淡然骗了去。 沈青梧不禁生了好奇:难道张月鹿一直是这样的人吗? 沈青梧不禁恶劣地想,就让月亮一个人待着吧。 他会自己解决吗? 沈青梧要抽身而走,听张行简道:“殿下想我做情郎,何必用这种方式?我一贯悉听尊便,是分外随便的一人。” 他声音原本清雅,此时因药物而带些哑,那声音便低低地在人耳边吹拂。 沈青梧心头重跳。 她耳朵是被他气息撩得红了的。 但她不承认。 沈青梧在出神。 张行简一口一个“殿下”,她其实没什么感觉。她被他话中吸引到的部分,是他说的“随便”二字。 张行简在黑暗中等待,那拉着他手腕的娘子抓着他手心,在他手上写字。药性催促让张行简周身热汗,一时一刻对他来说都艰难无比,他却仍耐着性子判断她写的什么。 她写的话让张行简几分意外——“随便?” 张行简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用“殿下”刺激对方,对方只注意到他自贬的“随便”? 那娘子拉着他的手,写字询问:“谁与你这样,你都能接受?” 张行简心中念头几变。 他口上噙笑:“是。你不高兴吗?” 沈青梧并没有不高兴。 她继续写字问:“王室公主、贵族娘子你可以?” 张行简挑眉。 沈青梧继续:“贩夫走卒你也无所谓?” 她拨弄他手心的动作……张行简一颤,颈间青筋跳了跳。 他喘一声,向后靠在墙上,难受万分。对方似乎是想听到答案,十分敷衍地凑过来再次亲他,试图这样能缓解他的痛苦,让他接着往下说。 密密细汗浸透四肢。 张行简身上如同蚁噬,心却在一瞬间莞尔:傻子。 他仰着颈,思绪混乱间,只有对方的气息如潺潺流水一样让他舒缓。他被逼弄得几乎笑出来,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干脆诚实喃声: “我无所谓。” 沈青梧写字:“乞丐呢?渔女呢?挑粪的呢?你都不在乎?” 张行简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