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诏书,丁宽也就不在洛阳多担搁,与这些日子交往的各类豪杰饮了一次宴,就直奔豫州。 豫州的治所本在沛国谯县,不过新任的豫州牧黄琬却没有急着去谯县,而是把治所临时放在了颍川的颖阳。 最近朝政颇有些紊乱,颍川距离洛阳极近,一直对中枢情况有所担忧的黄琬,暂时停在颍川,可以更便利的获得京中消息。 而且几年前黄巾之战时,实际主导了颍川战事的丁宽,对民生保护有加,颍川虽然经过大战,但受到的破坏反没有汝南严重,复起的黄巾也主要是在汝南活跃,颍川相对比较安稳。 丁宽到豫州,第一件事肯定是拜见黄琬。黄琬是豫州牧,这个和刺史有本质的区别。东汉实行的是郡县制,是中央、郡、县三级体制,州不是真正的行政架构,刺史名义上只是监察官,并没有领导各郡国太守、国相的权力。 但废史改牧之后,州就成了真正的地方行政架构。州牧就是一州的真正主官,是各郡国太守、国相的直属上级,是真正的封疆大吏。 丁宽是中央直接派遣,本身不归黄琬领导,但肯定要尊重州牧,何况丁宽与黄琬也算有些交情,当年在荆州起兵讨伐黄巾,得了黄琬很多的助力。 丁宽来拜,黄琬同样很给面子,大开中门,亲自出迎。丁宽见到黄琬,赶紧上前施礼,“宽拜见黄公”。 黄琬一脸笑意,上前拉住丁宽,说话明显透着熟悉,上来就打趣道“我是该称呼你将军?还是君候啊?” 丁宽哈哈一笑,“黄公何必打趣我,在黄公面前,哪有什么将军、君候,就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丁子厚。” 黄琬也同样哈哈大笑,对丁宽身居高位,仍保持谦恭非常满意。虽说两人熟悉,但这是丁宽初次来州牧府,属于公事,因此将丁宽迎进了公堂。 丁宽现在是将军官职,属于武将系列。黄琬特意在公堂上,设立的是方便起坐的高背胡椅。皇帝刘宏本就好胡床、胡椅,再有丁宽也在一力推动,此时胡桌胡椅已经彻底流行开来。 等到仆役摆好香茶,退了出去,黄琬坐在椅上,仔细打量丁宽,心中不免颇为感概。当年二人相见之时,还是天下太平,自己因党锢隐居,丁宽更是个白身。 转眼间四年多不见,党禁一开,黄琬受杨赐举荐,被朝廷重新征辟,屡经升迁,终于成为真正的封疆大吏。丁宽更是连年征战,得以拜将封侯。 看着丁宽已经没有了早年的青涩,行止言谈沉稳有度。黄琬对当年全力支持丁宽和徐璆的决定,难免有些得意,这丁子厚没有辜负自己的期望。 闲聊了几句别来情况,两人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黄公,我麾下的五千兵马,已经渡过了黄河,到了河南境内,很快就能到达豫州。虽然这些黄巾余党战力不强,不过要想彻底剿灭,靠我这麾下兵马却是难上加难。” “哦,子厚,这你却是要详细道来。这些年你战绩我可是都看在眼里,未逢一败,为何现在如此悲观啊?” “黄公,想击败这些黄巾不难。但黄巾的问题,不是真正的军事问题,而是民生问题。击败这些黄巾,只能取得一时战果。 但如今汝南流民遍地,民生艰难。今天杀一批,明天又会有一批没有活路的人继续造反,只靠武力是杀不光,剿不灭的。” 黄婉一脸肃然“子厚所言极是,我来了豫州几个月,也在为这件事情头疼。 据我这几个月所查,四年之前,黄巾之乱对汝南破坏最为严重,真的已经到了流民遍地,民不聊生的程度。 而且汝南本是天下第二大郡,人口众多,朝廷即使想赈济这些饥民,也拿不出这么多钱粮。” 丁宽冷笑一声“黄公,朝廷没有钱粮,汝南的豪族大户可是不少,他们就这么看着局势糜烂?” 黄琬一声长叹“据我查知,汝南现在是乌堡林立,这些豪强大族多有私人部曲,黄巾虽乱,却很难攻下这些乌堡。 自身安全无虞,这些豪强大族已经不是坐视局势糜烂了,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好从中取利。” 丁宽听到黄琬的话,两眼不由露出寒光,声音骤冷:“从中取利?这些豪强大户还敢与黄巾勾结不成?” “子厚勿急,你听我细细道来。勾结黄巾,他们还不敢。但浑水摸鱼,从中图利确是有的。他们所图之利有二,一为屋宅田亩,二为人口徒附。 先说屋宅田亩,汝南三十七县,原有在籍人口两百余万。这些在籍人口七成以上是自耕之农,亦是朝廷算赋之基。如此多的自耕人口,自然名下占有土地极多。 汝南豪族大户众多,多年垦殖,可以开拓的荒田已是极少。这些豪族大户,早就对这些自耕之农名下土地垂涎三尺,之前朝廷为维持算赋,对汝南豪族侵占田地之行,一直多有打压防范。 等到黄巾乱起,受兵乱最重的,就是这些分散而居的自耕之农,这些豪族正好乘此时机大规模兼并土地。 至于徒附,子厚当较为熟悉,当年你在南阳,就迁了十几万流民到南郡、江夏,现在回头去看,却是有先见之明。当年南阳这些流民是有组织的迁移,多为拖家带口,虽然沦为徒附,但至少还能保存家人。 这汝南豪族大户可不同,他们吸纳徒附,只要青壮,老弱全部置之不理。成为徒附之人,莫不是走投无路,家破人亡之辈。卖身之资,也仅够收葬家中老弱。 这些老弱之人不饥病而死,这些青壮怎肯抛下骨肉亲情,因此汝南这些豪族大户哪里肯赈济饥民,反而恨不得这些饥民多饿死一些,剩下的青壮就可以收为己用了。” 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