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杪不懂这些弯弯绕绕, 但他听话,不瞎折腾,从不觉得自己比别人聪明。
——既然兵部尚书提点他要关注这些官宦子弟, 那他就重点关注一下。
结果一下朝, 那些官宦子弟的家人/长辈就围绕过来了。
“许郎才十九岁便能登至公楼, 真是年少有为啊。”
——至公楼就是科举时主考官观看考生考试的地方。
“我那族人已四十余岁了, 还在考贡试,实是羞愧。”
“我家小子也是——许郎,我这个人喜爱东想西想, 此刻只想坦诚相待, 我希望这孩子是有真才实学, 如此才能更好为陛下效力。若是德不配位, 必有灾难。许郎切莫对他手软。”
“俺也一样!”
许烟杪被围得水泄不通,一通轰炸之下,就记得一个核心思想:【就是让我公平公正是吧?】
【他们不说我也会公正啊。不管这些人说真话还是在暗示什么, 都和我没有关系。】
大学生昂然扬首。
【高考——不是,科举搞人情的, 都是垃圾!】
……
好不容易从人群里出去, 许烟杪迎头就撞上了季岁,拱手作了一揖:“季公。”
随后就走。但那若有若无地瞟几眼的视线……
季岁太阳穴直跳, 特别想拽住许烟杪, 告诉他你要么就直接走人, 要么就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什么事,这种若有似无的目光, 不是摆明让人心里在意吗!
等人走远后,季岁拉过一个官员——是朝廷知名的老实人:“许烟杪刚才在心里说了什么?”
那被拉住的官员顿时惊惧不已,嗫嚅不言。
——很明显, 许烟杪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好几个呼吸后,那官员才小声说:“他……他在夸季公……”感觉到季岁不信任的目光,官员:“他说……季公很有勇气。”
季岁:“?”
还真的是夸?
绝不可能。许烟杪没事夸他作甚。
“你仔细说来,吾不怪你。”
那官员一咬牙,往下说:“许郎说,季公你很有勇气,先是看错了结发妻子,又看错了假外甥,竟然都没发现自己看人的眼光有问题,还敢认义子,妄图让义子给疼爱的外孙女做靠山,也不怕被吃绝户,真有这个想法,与其自己选,还不如抓阄盲选一个靠谱……季、季公?”
季岁的心梗已经体现到脸上了。
停顿片刻,他才不悦地开口:“世有女户,我的家财和人脉自然是留给我那外孙女的,但女子多艰,若家中无男儿,总会有魑魅魍魉想试一试能不能从她身上撕一块肉——他一个萌儿,懂甚!”
那官员小声:“许郎在心里提到过这事,他说:与其相信外人,还不如相信太子妃。”
“他还说,如果一定要季公你自己选,还不如挑完后,先把看得顺眼的全都剔除,从剩下的人里挑出一个你看着最不顺眼的……”
对于这份“侮辱”,季岁深呼吸一口气,决定跳过去。
“他以为吾是不动脑子便作出此事么?吾认义子,自与其立契为证。有义男签字、保人签字、知见人画押,在吾去世后,其需护吾外孙女周全,为其护航。若不守契约,当受惩罚——季某虽亡,可亲朋好友还在世。”
——但送去皇家就不一样了,如果皇家人欺负阿筝,没人会为她出头。
那官员小小声:“许郎还说,季公与公之亲朋好友年岁颇大,义男却年轻,迟早会升成高官。彼时,无人会为了一个孤女去触他霉头,一纸契约只能凭靠其良心。”
季岁的沉默震耳欲聋。
他何尝没有隐秘地担忧这些事呢?可阿筝不愿意成亲,他也不想逼迫阿筝,只能想办法为她增多一些亲戚,让外人不敢欺辱她。
他又能怎么办呢?
“若我年轻时留下一儿半女就好了……”
那官员欲言又止。
“其实,这个,许郎也说了……”
季岁猛地一噎。
这人是怎么在心里想那么多事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那官员捏着嗓子学许烟杪的声音:“季岁你怎么不让位给你那个义子,让他保护你……”
“荒谬!”季岁一甩袖子:“我堂堂男儿——”
官员:“……其实这个,许郎也有话说。”
“
……”
季岁一个心梗,梗得眼前一黑。
官员:“他说,季公你也可以当女的……呃,后面的话有些粗俗。”
季岁按住直跳的眉心,额头青筋暴起:“说!”
那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那官员带着一点微妙的看热闹兴奋:“许郎说,依靠别人这么爽,你自己怎么不爽一爽呢——季公?”
“季公?!”
“太医!快叫太医!!!”
*
“他与我说过,为何会认义子……”
秦筝细声细气地述说。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窦皇后。
——她会和季岁同行,就是为了能来京师见皇后。皇后给她留了一个牌子,如果想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