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图强翻了一个身, 背抵着窗台,嘴里的牙签被他玩出花样, 双手揣兜,眼睛看向屋顶抽出手,手肘搭在窗台上,夏日的阳光穿过窗格从沈图强的四面八方倾泄进来,洒在乳白色瓶身上,和占了半个瓶身的红色贴纸上, 桑超英放开黄益民,他的心情和窗外歇斯底里喊“知了”的蝉一样,燃尽自己的生命喊“贵州茅台。”
沈图强把牙签抵进牙缝里, 举起双臂,晃了晃酒瓶说“这玩意儿贵的离谱,买它还要批条。”
林北把报纸铺到地上, 他背抵里侧的墙面坐下,沈图强余光瞥林北,见林北没啥反应,他走过去挨着林北坐下,手伸到林北眼前“咱们点几个凉菜, 坐下来喝一杯咋样”他拿林北当自己人, 才拿出他今早刚得到还没焐热的茅台。
林北从沈图强手里接过茅台,眼睛闪亮说“现在喝它, 糟蹋它了,还是留着庆功宴那天喝它吧。”
黄益民凑近看林北手中的茅台,眼里火热说“好酒就留着咱们功成名就的时刻喝。”
“我赞成。”桑超英抬手臂擦嘴角。
沈图强放下另一瓶茅台,抱着寸头使劲挠,他大爷的, 这几年他搞到不下二十瓶茅台,全进了他和大院哥们的肚子,忒,白瞎了这么好的酒。
林北把茅台还给沈图强,沈图强站起来,把两瓶茅台放入其中一个土陶酒缸里“那就咱们办庆功宴那天喝它。”
“再过一个小时,我到信用社取钱给你俩。”林北靠在墙上睡觉。
林北脚边有一叠报纸,黄益民抽两张报纸铺到地上,他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坐下抱着双膝迷瞪一会儿。
桑超英昼伏夜出,白天本来就是他睡觉的时间门,他抬脚出门,刚跨出门又折回来了,就一个小时,他还回家睡个屁觉,在这里凑合一个小时得了。
沈图强趴在窗台上,视线穿过窗格落在密密层层、挨挨挤挤的树叶上,像棉花,像海涛的白云上,白云跑开,留下澄碧无暇的天空。沈图强脸色古怪,啧,老子每天睁开眼,哥们就出现在他家,和他喝酒吹牛皮,五年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午后的景色,挺新奇的。
林北醒来,就看到沈图强凑在玻璃上,林北脑袋里缓缓画了一个问号,太阳这么毒,这么辣,他不热嘛。
黄益民、桑超英眼睛迷离呆坐了一会儿,齐齐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哈欠。
林北出门推自行车,黄益民爬起来跑出去坐后车座上,林北骑车离开。桑超英嘚楞一下跳起来,跑进江河杂货店搬一辆自行车出来。
陆江河伸出脑袋喊“桑超英,你骑我车去哪儿”
“去遛弯。”桑超英骑车到店门口,带上沈图强追林北、黄益民。
蝉鸣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袭来,光斑洒在他们身上,顺滑的落到地上,车轱辘从落叶上碾过去,裹挟一丝凉意的风吹动他们的衣摆。
在怀庆三路路口,林北停车回头,始终向往光明、含着希望的黑眸里出现桑超英,桑超英脸憋的通红骑车,桑超英肩头冒出一双手,又冒出一个凶横的脸,嘴巴张张合合说着什么,桑超英猛地攥刹车闸,沈图强后仰,幸亏他身手好,在倒地的瞬间抓住了车座,他才没有出丑,沈图强还沉浸在庆幸中,就被桑超英薅到前面。
沈图强骑车,桑超英坐车,两人在林北眼里放大。
火车“咣当咣当”驶向远方,阻拦行人的栏杆被铁路工作人员移开,林北收回视线,骑车从铁轨上驶过去,正式进入怀庆三路,邮局在这条路的中间门,信用社在这条路的南路口。
“你手里有多少钱”林北问道。
黄益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隔了几秒钟,他说“一万七。”
“你手里的钱进其他东西,先动我手里的钱。”林北把车交给黄益民,他进信用社取钱。
六万斤糯米酒需要67800元,一万八千斤黄冰糖需要5400元,两千一百斤冰糖需要819元,三千九百斤的干桂花需要390元,合计74409元,他需要付百分之三十的预付款,也就是说他需要付223227元。
林北算好金额,走到窗口处坐下,把存折和户口本递给柜员“麻烦一下,我要取两万四。”
“您稍等一下,我去请示一下领导。”柜员放下存折,到里面的房间门。
赵群宏离开办公室,来到大厅,这时,柜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赵群宏趴到窗口处,伸出手,柜员把存折和户口本递给赵群宏。
“林先生,前两天您一下子取走六千,现在您又要取走两万四,您取钱密集,取的金额又这么大,我们无法帮您取钱。这样,您留一个地址,我们尽快评测出您是没有风险的客户,把钱备齐了,我亲自通知您到信用社取钱。”行长赵群宏把存折、户口本放入林北手中。
眼前的年轻人可是怀庆三路支行的大客户,他每回存款少则五千,多则上万,他五月份的业绩和六月份的业绩不要太好看哦,可这个大客户好像对信用社有些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