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千轻骑自北方而来,经高阙,过长城,停在九原城北城门外。 这支队伍的队形不似军队,反而像是商队,队伍正当中是数辆马车,外围则以骑兵围护。 可哪家商队能养得起三千骑兵? 就是真有这个财力,也不敢花这个钱,养这么多骑兵不是造反是想做甚? 队伍停靠不长时间,日头没有明显移动,过去一年也看不了几次的北城门霍然大开。 九原领主蒙恬策马而出,在临近队伍还有五十步的时候跳下马来,一路小跑过了这最后的距离。 到得最前方那一骑银甲银马前,举拳低首,声音激动。 “臣蒙恬!拜见长安君!” “臣?呵,蒙将军身份转变的倒是快。” 银甲人自然是嬴成蟜,只听其轻笑一声,便跳下马来,搀起蒙恬的手。 “九原城,我嬴成蟜说的话可算?” 饕餮军出征前,蒙恬抽调走所有蒙系将领,并声称其是九原领主,九原城的一兵一卒,都不会随同北伐。 被亲自搀起,见到嬴成蟜归来的蒙恬本该心情舒畅,此刻心情反而比没见到长安君时更加紧张。 他低着头,没有抬起来。 “九原郡上下,长安君一言而决。” 大开的北城门内空无一人,没有兵卒,更没有比兵卒还少的民。 嬴成蟜知道,这是蒙恬在宽慰他的心。 我蒙恬单枪匹马迎接长安君,若有异动,可直接斩我! “那你蒙恬算不算九原郡的人?” “臣听长安君号令。” “那就抬起头来。” 蒙恬这才抬头,望着那张在一年半以前还被叫做竖子的脸。 当初他随太子去往长安君府辞行时,怎么也想不到,他连正眼都懒得看一眼的秦国耻辱有一日能成为秦国皇帝,天下共主。 嬴成蟜昂头上看。 城墙上,一个个垛口后面,是一个个手持长枪,一脸严肃的九原士卒。 他轻笑一声,然后低下头,手掌按压在蒙恬的肩膀上,微微用力。 “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你跪在我面前。” 大秦帝国没有下跪的礼节。 蒙恬嘴唇蠕动,却没有言语传出。 肩膀上的力量并不大,连十斤都没有。 他闭上嘴,低下头。 “唯。” 秋日的太阳不温暖,塞外的风沙不好吃, 这位为大秦帝国戍守西北门户,连却匈奴七百里的大秦第一勇士,跪倒在嬴成蟜的面前。 膝盖砸在地上的那一声响,有如推金山,倒玉柱! 嬴成蟜满意点点头,翻身上马。 引着队伍经过蒙恬身边时,在马上持着未出鞘的秦剑拍打了两下蒙恬侧脸。 “是‘诺’。” 城墙上,将蒙恬视为信仰的九原士卒个个怒气上涌,严肃变为了肃杀。 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将军是陛下玩伴,国之重器,陛下都没要将军下跪过! 不知道始皇帝死讯的他们,只等跪着的将军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将对那嚣张跋扈的竖子动手! 蒙恬头低的更深了,好似要埋进胸口里。 “诺。” 队伍进了北城门,在九原停留了两日,继续南下。 上郡,大秦帝国的西北屏障。 上郡在西北之于秦国,就如同函谷在东的地位一样。 只要大秦帝国不失上郡,就一直有纵身可言,西北就乱不了。 这一日,上郡迎来了长安君。 “长安君在九原嚣张跋扈,要蒙将军在城门外下跪,长跪一个时辰方起,这分明是冲着太子来的,太子怎还能亲往迎之!” 淳于越挡在最得意弟子面前,不让其出城门。 没有人告诉淳于越始皇帝已死,但其本就是世间一等一的聪明人。要不然始皇帝儒生那么多,始皇帝也不能选他为长子师。 通过对上郡人员调动,兵马动向的仔细观察,淳于越得出了秦国有大事发生的结论。 而一日前自九原传来嬴成蟜侮辱蒙恬消息,则让他大胆猜测:陛下或病重,秦国将面临权力交接,长安君与太子争皇帝位! 不然一向极有分寸的长安君,为何要对早已是太子所属的将军蒙恬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