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草色渐枯,秋意奇浓。 三马穿行于堪称辽阔无垠大元边关地,最是有两分意趣,何况愈往北上,愈能察觉出,秋色更浓近乎依是百草落霜。 刘澹虽说是平日里学问无几,既不曾读过圣贤书,更是自幼尝遍江湖苦头,自然不会把心思搁置在文墨上头,用这厮的混言混语来说,要真是走过江湖,就晓得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比馒头云吞,刚由挂炉处取来油光酥脆的鸡鸭还重要,何事能比吃饭重要,何况身在江湖其中,无名无姓的时节,能得饱腹,善哉善哉,吃饱喝足既不觉饿也不觉渴的时辰,瞧见十村八店有名的丑姑娘,都有闲暇心思调笑两句。 不过就是这等粗人,却偏偏言说出句令曾经去过学堂,家境不差文墨不浅的楚辛都相当佩服的话来,这下即使云仲觉得这汉子变得有些矫情,也只得是捏着鼻子说了句的确境界不俗,总归是比成天吹牛扯闲,稍不留意就将言语直冲到下三滥要好。 北地百草断枯,而三骑追秋。 越往北地,枫叶越红,近乎是将本该万里碧色梢头山河,尽拎朱墨好生浇了个劈头盖脸遍地狼藉,可待到秋时霜略微这么一散,云烟缭绕,万径人踪灭,而千山飞鸟绝迹的好时辰,往往都是要生出点俗人心意,便要将沿途一路绘卷皆数藏入囊中,再不容外人染指,奈何直到这等心思渐渐消去过后,才能堪堪知晓,这等秋来盛景,既不为圣人停足顿首,亦不曾为五境低眉顺眼,所谓种种,不过是一面顶光亮的铜镜,凭何等面皮去看,即可从中窥见到何等心性。 沧海一粟,倒可有壮阔心意教沧海翻覆,而沧海却向来不曾因一粟滚起万朵。倘若依人心思独占一隅之地,终为过客,全然唤不得一地之主。乃是当初时节吴霜所语,而正是因此,这位南公山宗门之主,现如今的天下五境,宁可大言不惭打肿脸充胖子,承旁人一句吴大剑仙,也对南公山山主这叫法,相当不乐意。颜贾清曾与其争执,偏偏要叫上一句南公山主,却是惹得吴霜很是不快,说天底下修行人近乎都晓得剑王山上有个道人,何曾言说是道人坐的剑王山,假使能与天同寿,亦不过是随行之人,万事万物既不已己心而变,也不以人停足变改,所谓种种,不过一厢情愿。 可这话连刘澹都相当不认同,又苦于自个儿不曾有更好的说辞,就偏是要同云仲显摆自个儿的四境,落到海波其中,怎么都能搅动点风云出来,到头来近乎是胡搅蛮缠,近乎是要撸胳膊同云仲比试一场,说谁赢谁说了算,但瞥见那枚红绳,又是犹如秋霜打落的百草,登时蔫耷下去。说到底来无论云仲剑意如何精妙,剑术如何高深,凭这份三境的修为,如何都不是自身对手,奈何真要是添上这枚红绳,就忒他大爷的欺负人,这世上倘若有矮于五境前来碰瓷这红绳神威的,那才是欺人太甚,脸都不要。 三人出得山兰城,除却拦路截停胥孟府部族中人外,并不曾耽搁过久,仅是替王庭兵卒撑到个喘息的空隙,算计时日如何都能安稳回返,任凭胥孟府部族兵卒昼夜不停都追不得过后,就回马而走。至于这消息如何及时传到姜白圭处,云仲也能猜出个大概,拦路时节,曾经有位打扮成采药童子的孩童,从山上朝此地望过一眼,随后遥遥作揖,就往城中而去。 早在几人于客栈其中饮酒的时辰,姜白圭就曾直言,说自个儿眼力通天,其实并没什么高明学问,城中闲暇无事的孩童很多,喜欢吃糖的童子也是不少,所以其实区区几枚饴糖,就能得来不少的零散线报,说到底来也不能算是什么糊弄孩童,既各取所需,何况是两两情愿,大抵是穷苦家的娃娃,平日来双亲奔忙辛苦,就由自个儿暗里安排人手看护,且是时常教些学问本事,待到岁数稍长些,如何都比不学无术,要好许多。 不得不认,姜白圭这等举动虽说不见得多厚道,可见惯不少江湖当中尔虞我诈景象的云仲,却是难得未曾驳斥。想来山兰城内并无有什么孩童遭张王李三家坑害的前例,更何况谁人又会去闲来无事,同那些位只晓得斗草的娃娃过意不去,但就是凭此事看,姜白圭也不见得是什么随和人,就挑准此事断然难以引动三家的心思,靠此事就套取出许多消息线报,心思相当刁钻。 而这人间你情我愿的事向来不少,旁人虽可评点,而往往总是要有这么个在人人看来都相当公道的说辞,便是未经人苦,莫劝人善。 诸如是一同走过漠城的韩席,或是那位在沣城里寻常街巷内,同马龙王一命换一命的那位山童,说来皆是有难言之隐,虽说是惹人深恶痛绝,可真要是换成自个儿去做这份差事,当真就会如同所想所思那般?切莫去说甚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有时候好事难做,何况还要添个身不由己四字。想当年学堂里头有位相当柔气的学子,就坐到云仲前头,相隔不过一人,听闻这位并非是小镇内的人,双亲皆是在青柴中做那等劳苦活计,自小被独喜姑娘的双亲养到这般年岁,总是有些举动言语如同女子,甚至隐隐之间能瞧出些女儿家的娇憨气来,于是往往要受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