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西路边关中也有修行人,不过常在周遭转悠的仅有一位,每逢同守城军卒或是城中人交谈时,总要将自个儿这点微末修为好生卖弄卖弄,分明从来不见这人出手,但从这人口中说出的江湖见闻,可谓是相当精彩,本来城中还有靠说书为生的先生,但自从这位滔滔不绝讲起江湖事修行事,横是被挤兑得收拾行囊去往别处安生,整座茶馆里头顶多不过二三十位听书的边关百姓,递两枚铜钱,叫壶碎茶足能听到正午过后,但多半都被那修行人抢了去,也怪不得说书先生犯难,并非是学艺不精,而是大多所说的话本云山雾罩,翻来覆去不过是些早已听腻的老话本,当然比不得这人所说事新鲜。 这位面皮很是中瞧,言语举止却往往无甚拘束,心境好时则是好生沐浴换上身浅青衣袍,踏起双半旧的薄靴前去茶馆里头逗留整整一日,可若是心境差些时,往往待到入暮时才踏入茶馆里头,蓬头垢面发髻混乱,满身酒气相隔半条街巷都能遭人闻见,而话语愈少,更不去讲什么江湖事,总坐到临近门前的地界,捧茶碗怔怔望向外头暮色,哪怕是旁人上前招呼两声,不理不睬,更不在意得罪人与否。 自从说书先生遭这位挤兑跑过后,茶馆掌柜却是眼力甚好,赖上了这位外号唤作王尺儿的修行人,自打这王尺儿在茶馆里清嗓说起江湖 事过后,生意反而比往日还????????????????要好,凭小二数过几日,登门来客比往日要翻了两翻,尤其是大雪压境的时辰,大元边关地之人往往并非是生在大元世代牧居者,到冬日往往自囚于城中,本就百无聊赖兴致索然,王尺儿突兀前来此地说江湖事,自是招来无数生意。茶馆掌柜消息甚是灵通,知晓这位在城中留过几载的王尺儿家底并不宽裕,自然生出私心来要同后者做笔买卖,每说上一时辰趣事,客爷前来饮茶听书的钱财可分与王尺儿三成,权当是补贴家用,这年关来时也能添身新衣,这等利己利他的好生意,在谁人看来都不见得是坏事。 可王尺儿没答应,但仍旧时常前来说书,但凡来兴致,总要从临近正午前说到灯火初上,街面零星灯笼烛火纷纷燃起,才是摇摇晃晃离去,满肚茶汤饱腹。 所以西路边关中的百姓与暂居商贾连同商队,从不觉得这王尺儿真是个修行人,毕竟这山上事在寻常百姓看来,太过漂渺无踪,更何况既是有人间少有的本领,哪里有会同王尺儿这般落魄的修行人,好似满家家当便是那身浅青长袍与双薄底靴,上头针脚密密麻麻,近乎已瞧不出本来模样。但论及口舌能耐,莫说城中人寻不出王尺儿敌手,连凭说书功夫讨生计的说书先生都比不得,每每提及江湖事口若悬河,松紧快慢设伏询问,比起说书先生都高明许多,这修行人的名声不见得有人外传,可说书的名声反而是越发远传。 岁除夜时王尺儿不在城中,本就既无亲眷至交在身侧,又是家家户户守岁的时辰,茶馆亦是早早闭门,街头巷尾倒比往日热闹,烟火爆竹声虽不甚密,倒也起伏不止,比起相隔不甚远的紫潼城,这座西路边关偏南的步台城,反倒比紫潼城富庶些,故而算不得冷清。 王尺儿其实从来就不甚中意凑热闹,岁除日照旧是四处闲逛,正午又贪饮过两三杯酒,观天瞧地都是晃荡个不停,从东市口偷来那头刘老伯闲置不用的矮驴,悠然晃荡出城去,守城人见王尺儿很是相熟,连番嘱咐说年关时辰宵禁,莫要回城过晚,随手扔来几枚薄如蝉翼的飞刀,笑骂说留着防身,王尺儿醉眼朦胧接过揣到怀中,倒骑驴回头朝守城军汉连连拱手,逗趣说了句谢过大爷。 出城还没等十里,在废弃酒旗旁遇上位穿虎头靴佩玉带的男子,一人一马,正好守在王尺儿必经之路处,虽说是年纪相仿,不过男子比起后者的扮相,实在要中看太多。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就是,挡什么路呢。”王尺儿相当见不得扮相模样比自己好的,连连摆手赶人,朝另一半石路处而去,却是被那男子拽缰绳拦住,再欲离去,又是被拦住。所以已有些生怒,王尺儿蹙眉将手伸入怀中,却恰好在此时眼前男子退后,让出条路来,似笑非笑瞅着自个儿面皮,当即浑身恶寒涌起,望向那位眉眼甚好的英气男子哆嗦两下,啧啧好几声连忙催促坐下驴蹄速行。可那男子也不恼,翻身上马跟随在身后,不紧不慢始终相隔数步。 “王寻尺的飞刀,真没几个敢接的,所以我也算不得丢人,只是不晓得王兄为何见过我后,迟迟不愿相认,岁末思亲故时遭此冷眼,心头不是滋味。” 王尺儿眉头松了松,将本该不是散漫人携在身边的飞刀重新塞回怀中,借醉眼打量打量落在自己身后的英气男子,嘀咕了一句。 说怎么多年未见,长得反而像个女娃了。 当年的洙桑道里总有两个游手好闲的疲懒小子,一个相当能打,多年下来练得浑身筋肉饱涨瓷实,另一个则往往要藏身到后头,最擅使阴招,或是飞石或是竹筷,手头功夫好得出奇,能相隔半条街抖手飞竹,牢牢嵌到店铺牌匾里去,人虽消瘦而手腕处的力道却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