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大事或是困心局面,多半有人站出来答疑解惑封住歧途,久而久之,这人走路的本事低微,早晚要吃大亏,所以就算我有心相助,也只得冷眼旁观。” “但你不一样,有时候破局至关紧要的一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准那小子再出门时遇上你这位做酥手艺极高的人,就能找到最为至关紧要的理由,说足能够说服自己也好,说是能够自己找寻出一个解决此事的门路也好,受益良多。” 酥铺铺主很想说上一句,说是日后每日送上门去一盒酥,但琢磨片刻还是觉得有些寒酸,大抵这位谈吐不凡的铁匠铺掌柜的,并不稀罕这酥饼,即便自认做得不差,可如何都不能算什么金贵物件。 老汉歇够,也将眼前一盒酥吃罢,起身要走,才是想起嘱咐道,“云小子那一盒酥就甭替他留着了,反正也是每日送到我那,如今我天天出外走动,自然就不劳烦那小子前来送酥,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怎能还让他送酥来。” “要留的,不论云少侠每日买的那盒酥究竟是送到何处,但这是店家与主顾之间的事,做生意的,有时也不光只顾着银钱,够用就是。” 前脚走出门的老汉身形一停,冷淡哼哼两声,扬长而去。 在城中居住过多年的百姓都晓得,此间铁匠铺里头的老汉,已经有许多年没出过城,连出门都是极少,还以为这老汉也是位神仙辟谷多年,已不需吃喝,更莫说要出城,每每上门时节,老汉总是赤膊打铁忙碌个不停,手艺倒是高超,敲一柄新锄不过半日,但即使如此,城中人对这位老汉仍旧很是不相熟,一位从来不出门的老汉无亲无故,如是一方顽石矗立城中,就算旁人想同其攀谈闲扯几句,老汉也极少搭茬,自然也就将别人好心冷落下来,直到如今依旧孤身一人。 但是今日老汉回府过后,却换上身整洁利落衣裳,手揣衣袖出城而去。 岸边载人渡河船夫里少了位身子硬朗的老者,老汉随意打听时候,听闻那零星两三位船夫说老汉已然返乡,多半是儿女强行接将回去好生颐养天年,忙碌近乎终生,享几日清福,估摸着是不会再回此地。 终归是凡夫俗子,岂能料到神仙在侧。 兴许是多年不曾出城,老汉难得有些感慨,所以出手便大方许多,多扔给船夫不少银钱。 寒冬时节大河冰封,唯有极窄的一截河水尚未被冰封,大多人都是踩极厚的河冰,除却那等有闲情逸趣的还乐意乘舟,实在没什么生意上门,船夫千恩万谢,盘算着又多赚过些铜钱,放声唱曲时候豪迈气足。老汉走到那座山崖脚下,径直踏入那方洞窟当中,随处挑地方坐下,摆弄桌上茶盏,无半点来客的模样,视而不见眼前那位同自个儿长相近乎一模一样的老者,翘起腿来打量四周,嘀咕了两句娘的真冷,随后也不言语,继续摆弄桌上物件。 而对面的老者养气功夫丝毫不逊色,既然是老汉不开口,老者亦不开口,挽起铁索来瞧瞧寒潭水波,而后安安稳稳坐住,仿佛老僧入定。 没人晓得这两位模样相同的老者究竟说过什么,但到头来那位铁匠铺掌柜愤愤然而去,走入漫天大雪里。 洞窟中的老者仍旧是神情淡然,饮过一口奇烫的滚沸茶水,无喜无悲。 道门当中有斩三尸一说,原本是要除去人愚痴贪念妄想杂念,而如今却是有人背道而驰,事到如今是自己斩了城中铁匠铺掌柜,还是铁匠铺掌柜斩了自己,连境界超凡入圣的老者都算不出天机所在,也仅仅能知晓一件事,那便是老铁匠更像人,自己更不像人。 “分明牌匾上头那四个字你我心知肚明,却偏偏要将此事扔给那后生,是因为你如今也没颜面写上那四字去。” 老者低眉,摩挲手头铁索,寒潭中随即有水波涌动,而后又是沉寂下去,洞窟之外飞雪连天,洞窟当中寂寥无声,两者相衬,清冷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