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少年迟迟未至,狸猫等得厌烦,却是自行寻上门来,恰好瞧见少年坐到门槛处,身旁搁着几尾鱼儿,欢喜叫过两声,旋即自顾吃起,任凭少年腾出左手抚弄皮毛,倒也是并未有半点抵触。 “京城之中又多了个熟人,倒也不是坏事。”瞅狸猫吃得欢实,云仲亦是微微笑起,再度望向长街时,神情却是一滞。 昨日颜贾清遣青雀递来一封书信,上头之有简单四字,莫惹红衣。 女子一袭红衣,似是流火滚动,分明街上并无甚灯火,天色未明,仍旧是扎眼得紧,马蹄声声散漫,恰好停在少年眼前一丈处。 “店家这铺面牌匾写得极好,敢问是卖何物件的?许久未来京城,孤陋寡闻,还请恕言语直白。”女子翻身下马,自行将马匹栓罢,挎刀上前。 “刀剑如湖潮,静时平定,动时如潮。”云仲依旧托着茶盏,神色不动。 听到此处女子略微点头,也不再搭茬,径直踏入湖潮阁以里。 “生意上门,您老是与我同去,还是再回矮墙头上头歇着?”云仲搓搓狸猫脑门,笑着问起,那狸猫并无离去意思,而是也昂首阔步,跳过门槛,去到湖潮阁正中座椅处,好奇打量。 阁中刀剑虽是到如今都不曾卖出一柄,且正对官道,时常落灰,不过云仲每逢三五日便是仔细擦拭一回,如今瞧来,依旧如新。 杜如卉挑了柄正对湖潮阁正门的长刀,拽刀出鞘,对着云仲方才点起的灯火望去,刀身寒光,竟是不曾消除丁点,最是寒凉。世上皆言刀剑光华如水才好,可这柄刀鞘素白的长刀,锋芒冷冽如冰。 “客官眼力不凡,此刀唤作霜降,胜在刀芒凛冽,霜降时节,有时比起隆冬还要冷寂许多。”不知何时云仲已然点罢灯火,自行坐到湖潮阁正中椅上,抱起狸猫,将后者绵软面皮揉得歪扭,忙里偷闲说上一句。 “太冷,夏时倒是趁手。”杜如卉还刀入鞘,摇头不已,旋即又是抽出柄距少年最近的一柄刀,却不曾拿鞘,而是直直抽刀,刀光闪动的时节,那尾狸猫猛然叫起两声,似乎是略微受惊,瞪向那不识礼数的红衣女子。 云仲没动,神态依旧是大梦方醒那般,颇为懒散,见女子抽出这柄刀来,当下便是苦笑,“客官瞧着握刀右生茧,左手却是与寻常人一般,想来用不得此刀,不妨再换一柄瞧瞧。” 杜如卉不解,但云仲却是猛然由那刀鞘下头,再抽出柄短刀,刀光甚至比起长刀,仍要夺人眼目,但挥动时节,却是轻巧如燕,不多添些眼力,竟是难以分辨出刀法路数。 “长刀唤作弃马,而短刀唤作卒贵,明面上这弃马威势最重,刀光最为分明,其实杀招在于这卒贵上头,倘若客官好用双手刀,这两柄刀,算是湖潮阁中可排在前三的良刀,虽是新锻不过半载余,却也相当趁手。” 杜如卉重新打量打量这位瞧来寻常的少年。 “想不到湖潮阁阁主,身手如此好,听说时常前去官道近处那座破败小酒馆中饮酒,日后相见,把酒言欢。”分明是容貌身段可压过京城多半花魁的女子,言语之中的冷硬气,听得少年都是直皱眉。不过云仲也不曾愠怒,而是将那短刀也递上前去。 “要说合适,客官腰间那刀,比小店当中最上品的还要好上许多,但既然是想前来买刀,必定是觉得合适二字未必最好,总有小卒贵,总有衣马轻,这一套刀,不要钱。” 杜如卉望向少年,却发现后者双拳处敷着层堪称厚重的药粉,腰间挂着一柄吞口如水火似的长剑,怎么瞧怎么古怪。 女子离去时,湖潮阁少了一套唤作弃马卒贵的良刀,门前多了一包压手的银两。 少年捡起布包,眉开眼笑。